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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頁 咬枝綠 8073 字 10個月前

陳亦桐再開口:“可是,你不是會彈——”她欲言又止到自己也說不出來話,看見陳母上樓,倏然彈起身子,匆匆跟雲嘉說,“我先出去一下。”

莊在一直沒回來,等得無聊,雲嘉也走出房間。本來想去找莊在,卻不想,在儲藏室外,聽見陳家母女的對話。

“……我沒辦法開口!你要我怎麼說啊?說你現在不是不喜歡彈鋼琴了嗎,那把你的斯坦威給我?我怎麼開口!”

陳母的聲音透著不理解:“就這麼說怎麼了?反正她又用不上,她家又不稀罕這台琴。”

“反正我說不出口!我是她麵前的乞丐嗎!”

“你這孩子,你說的什麼話,不是你自己說你想要姑姑家的那台琴嗎?”

陳亦桐怒聲道:“可姑姑之前答應了!是她說給我的!”

“是說給你,不也說了要雲嘉同意嗎?雲嘉答應了,你姑姑就幫你跟雲嘉她媽媽說,是雲嘉同意的,把琴送給你了,這不都說好的,你跟雲嘉現在又是同學,你去問問雲嘉怎麼不能問了?”

“我不能!我憑什麼去求她!她以為她是什麼高貴的公主嗎?她媽媽十幾歲就不讀書跑去清港的舞廳跳舞了,誰知道有沒有當過妓女,隻是現在大家都誇的好聽罷了!”

陳母聲音急厲地嗬止:“從哪兒聽來的鬼話!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我讓你對雲嘉客客氣氣的,你有沒有聽進去!你以為沒有你姑姑當親女兒一樣疼著雲嘉,我們能這麼快換房子?你沾誰的光給我拎拎清楚,整天你姑姑你姑姑!沒有雲嘉,你姑姑什麼都不是!你以為她現在當上富太太了,家裡傭人都要請兩三個,怎麼還天天自己下廚房?保姆做的飯雲嘉在哪兒吃不到?她是要雲嘉記著她的好!說你聰明,你真的笨死!你一天到晚跟雲嘉爭什麼爭!你要跟她當好朋友!你看你舅舅家收養的男孩兒,人家多上道!雲嘉到哪兒他到哪兒!你學學吧你!”

陳母儲藏室出來,剛走兩步就看到站在樓梯口那兒的雲嘉,一時不知道雲嘉是剛從樓下上來,還是準備下樓去。

陳母對雲嘉笑著說:“找亦桐呢吧,她馬上出來了,阿姨還有事,先下去了。”往下一看,客廳已經來了人,是陳亦桐的朋友,她哎呦一聲說:“都來了啊。雲嘉啊,你們好好玩啊。”

雲嘉握了握拳,心想自己是要找陳亦桐。

陳母腳步輕快地下樓去,陳亦桐後腳就出來了,看到雲嘉,她目光先是閃避了一下。

“你怎麼在這兒?”

雲嘉沒回答她的問題,隻自顧開口:“你真的蠻適合彈鋼琴的——”

陳亦桐目光一頓,以為是姑姑已經跟雲嘉提了鋼琴的事,麵上不自禁露出一絲笑意。

而那笑容,好似在臘八天氣就著急開放的照水春花,剛一冒頭,就被凍僵在臉上。

“——因為你這張爛嘴,要是去唱歌,就實在太熏人。”

陳亦桐被氣得瞬間臉色漲紅:“你!你在說什麼啊你!你有沒有素質啊?”

她怒火衝衝朝雲嘉走來。

雲嘉盯著她越來越近的身影說:“你不是知道麼——”

人儼然要走到跟前,雲嘉之前攥著的手伸開,手指又淺淺回捏,她不知道這人剛剛說那些關於她媽媽的難聽話時,是不是這副表情……最後一口難消的惡氣還是頂上來。

陳亦桐在她麵前站定,一副要理論的樣子,而雲嘉胳膊直接掄出去。

那一巴掌,猝不及防,打得陳亦桐愕然不已,臉歪向一邊。

“——我不是什麼高貴的公主。”

“現在你應該更懂了吧。”

雲嘉朝會客廳一指,“那個地方,想放我的鋼琴是吧?做夢去吧,彆說你開口求我了,就是你們全家在我麵前把頭磕爛,我也不給你!”

那天,樓梯上那些來陳家做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是雲嘉先動手的,兩個女孩子一下扭打在一起,陳亦桐的朋友試圖上去拉架,卻將場麵搞得更加混亂。

莊在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的場景。

他先是擔心地喊了一聲雲嘉,接著快步衝上前,撥開圍觀的人,來到搖搖欲墜的雲嘉身邊,猛的一下把陳亦桐推開。

他的力氣太大了,陳亦桐跟她的朋友都朝後麵的櫃子倒去,那位朋友沒大事,陳亦桐卻撞得不輕,最後摔在地上。

大人們聞聲從樓下趕來,陳亦桐倒地不起,哭得滿臉是淚,她握著自己的右手,說好痛。

莊在手臂護著驚魂未定的雲嘉,問她:“你有沒有哪裡受傷?”

她下意識依靠著身後少年的胸膛,縮著脖子和肩膀,微微發顫,像一隻剛剛獨自蹚過暴風雨的幼鳥。

雲嘉搖了搖頭,她沒有受傷。

但是剛才她差點以為自己要摔下樓梯了。

如果莊在不來。

莊在看著另一邊被層層圍住詢問“怎麼樣”“哪裡痛”的陳亦桐,陳亦桐連連抽泣著呼痛,看樣子有點嚴重。他收回視線,望著雲嘉還沒在慌亂中回神的眼睛:“你受傷了。”

“嗯?”雲嘉鼻腔裡發出不明就裡的一聲。

他沒有解釋,而是看向樓梯口,陳文青和黎輝此時上來了,他們本來也下意識朝人多的地方奔去,要問陳亦桐的傷勢。

莊在出聲將他們喊住:“黎叔叔,陳阿姨,雲嘉不舒服。”

陳文青一走近,便看到雲嘉脖子上被抓出的一道紅痕,已經微微腫了起來,她不得了地問著:“嘉嘉啊,還有哪兒啊?還有哪兒不舒服啊,有沒有哪裡痛啊,快跟舅媽說。”

雲嘉其實感覺不到哪裡痛,包括脖子那道小傷。身體仿佛被一種緊急啟動的麻木機製占領,她呆呆站著,任由陳文青像掃描儀一樣將自己上下打量。

她慢慢地回想剛剛陳家母女的對話,說舅媽對她的那些好,其實她很清楚,自己本就不是什麼聽話乖順的小孩,是雲鬆霖獨女的身份給了她太多光環,彆人的溢美寵眷,和她本人其實沒多大關係。

明明一直都清楚的。

可在這一刻,沒由來的酸澀委屈不打招呼地漫上心頭,她仰頭看著莊在,一下濕紅了眼,聲音輕輕哽住,淌下眼淚說:“我不舒服。”

心臟像被細而透明的魚線勒緊。

他體會到一種全然陌生的痛感,明明脫離於他的四肢百骸,卻又貫穿於他的五臟六腑。

“我知道。”

莊在用拇指小小翼翼揩去她眼下的淚珠,垂下手,又將那點潮濕抿進自己的指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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