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正在加載 最平庸(2 / 2)

空白頁 咬枝綠 11590 字 10個月前

天剛黑,按計劃要帶學生回酒店,集體大巴也已經開過來等候,班長@全體,在群裡發了集合通知,學生們都陸陸續續上車彙集。

卻遲遲不見莊蔓和趙秋意。

想著是不是有事耽誤了,但等了一會兒,隻見穿著一件黑色薄風衣的趙秋意一個人走回來。

輔導員著急地問:“莊蔓呢?”

趙秋意情緒很淡的臉上,露出並不清楚的神態,微微聳了聳肩說:“不知道,她沒跟我一塊。”

輔導員凝眼盯著她,繼續問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不知道。”趙秋意繼續回答這三個字,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可以問問她室友,她中午跟她們在一塊吃的飯。”

雲嘉說:“問過了,她們說莊蔓下午沒跟她們在一塊。”

“哦。”

趙秋意並不關心,邁出腳正要上車,輔導員一聲喊住她:“趙秋意,你昨晚跟莊蔓鬨不愉快了吧?能說說是為了什麼事嗎?”

“是又怎麼樣?現在不去找她,反而審問我,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我把她弄丟了?”

輔導員的態度不太好,雲嘉擔心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語氣溫和地問趙秋意:“你不知道莊蔓去哪兒了是嗎?”

趙秋意搖搖頭說“不知道”,雲嘉便讓她上先車。

車上學生也已經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趙秋意剛上車坐下,靠後的大巴車窗猛的被人拉開,那個位置坐著一個跟莊蔓關係很好的室友,女生忽然著急地喊雲嘉:“雲老師,我有一件事要說!”

雲嘉看過去,“嗯”了一聲,讓她說。

女生卻望望四周的人,請求雲嘉過來,像是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這件事。

雲嘉以為是跟莊蔓失聯有關的隱情,走到車窗邊,女生探出身子,卻附耳告訴了她一件串聯著莊在和趙秋意的事。

信息來得突然,雲嘉一時無法消化,聽後愣了數秒,隻輕聲問:“你確定嗎?”

女生用力點頭:“真的!雲老師,我沒有撒謊,是蔓蔓親口跟我說的。”她很擔心莊蔓,“本來我們跟她又不是一個班,平時除了大課也不會碰麵,這次實訓一湊巧,蔓蔓跟她分到一個房間了,我還跟蔓蔓說讓她申請去換房間,蔓蔓說沒事,現在誰知道有沒有事啊,雲老師,我覺得她肯定知情,不然為什麼是她最後一個回來。”

說到後來,女生不知有意還是情緒起來了,聲音漸大。

趙秋意就坐在另一側,冷笑著隔空應聲:“你乾脆再說大聲一點,讓大家都聽唄?”

宋執禮出來控場:“同學們,先不要起爭執。”

雲嘉也跟莊蔓的室友說:“這個不能亂猜測的。好了,先找到莊蔓再說。”

車上的學生已經開始坐不住了,甚至有幾個男生提議所有人下車去找。

雲嘉又打一遍莊蔓的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幾個老師快速商議決定,由宋執禮和另外一位老師帶學生回酒店休息。

雲嘉和輔導員留在鎮上繼續找莊蔓。

這邊的夜市興旺,到了晚上人流量不減反增,光線暗下來,看著如水般的人潮,從亮處行經又在昏黯處消失,這種情況,想快速找到一個人,好似大海撈針。

雲嘉留意著周邊經過的人,心思卻不由落回剛剛莊蔓室友告訴她的那件事上。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電話撥給徐舒怡。

對麵接聽後,以為雲嘉是來追問她先前吊胃口又裝死的事,不打自招地咕噥說:“好啦,我承認,我是遇見文卓源了,就他在一個商場做活動,我——”

雲嘉此刻對徐舒怡怎麼遇見前男友的一點不感興趣。

“我不是來問這個的,我是想跟你打聽一件事。”

徐舒怡聽她聲音嚴肅,也收斂了態度:“什麼事兒啊?”

雲嘉也不確定徐舒怡知不知道這件事,隻是她一時也想不到找其他人求證。

“我之前跟你說過,莊在的妹妹今年在隆藝上大一,現在是我的學生,這次實訓就是帶她所在的班,今天她沒有按時集合,大家都很著急,莊蔓的室友懷疑隔壁班的另一個女生。”

徐舒怡問:“懷疑什麼?”

“莊蔓的室友跟我說,這個隔壁班女生的爸爸跟莊在認識,之前因為一些違約糾紛,莊在沒有通融,這個女生的爸爸最後跳樓自殺了,你聽過這個事嗎?是真的嗎?”

人命不是小事,這種事即使過去許久,聽者也不會輕易遺忘。

“是有這件事,那個女生是不是姓趙?”

“對。”雲嘉回答。

徐舒怡說:“但我知道版本裡,好像不單純是跟莊在認識,那個人應該是你舅舅認識很多年的生意上的朋友,以前應該還去你舅舅家吃過飯,算你舅舅的老熟人了,莊在見了麵也要喊一聲叔叔的。”

“你不在國內不清楚,這幾年生意其實特彆難做,連著你舅舅都有些失勢了,的確是趙家那邊先違約,拖了好大一筆錢。”

“我聽蔣文森他們說過這件事,那個趙老板都給莊在下跪了,就在公司樓下,當時有不少人都看著,但莊在沒有答應,隻叫保安把人請走,他接手西曼後大洗牌,原來的供應商全換掉了,一個沒留,這其中有不少你舅舅的熟人,隻是這個趙家的情況特殊,聽說在其他方麵還有負債,完全是個爛攤子,而莊在半點情麵不容,他這個人也從來不說軟話的,可能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好像沒過一兩天,那個趙老板就跳樓自殺,上本地新聞了,那一陣子你舅舅因為這件事一下都憔悴了好多,你舅媽還拉著我媽一塊去拜了佛,唉,怎麼說也是一條命。”

手機裡,徐舒怡的聲音已經停了。

雲嘉卻像回不過神來一樣。

提及舊事,過了一會兒,徐舒怡也不由感慨道:“高中那會兒,雖然莊在有點冷吧,但感覺他還是一個內心挺柔軟的人,他對小狗都很有耐心,給我們家Anni換衣服也很溫柔,但是就這件事,一下讓我覺得,我好像不認識他了,想想他剛來黎家的樣子,他是那麼內向靦腆的一個人,這個事情其實很正常,年年都有做生意的破產的跳樓自殺的事發生,可是那個心硬的人,為什麼會是莊在呢?哪怕是你表哥黎陽,我接受度都會高一點。”

雲嘉還是接不上了話。

但她覺得徐舒怡說的話有點問題:“為什麼不可以是莊在?”

徐舒怡也說不上具體原因,隻是當時知情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如此,她說:“就覺得吧……有點屠龍少年終成龍的感覺。”

屠龍少年終成龍。

心裡緩緩念過這幾個字,雲嘉發現自己無法將這句話按到莊在身上去,他不曾當過屠龍少年,如今也不算什麼惡龍式的人物。

雲嘉忽然覺得悲哀,這是她第一次感慨,一個人想擺脫他人刻板的定義有多難。

第一次是因為她自己。

第一次因為是莊在。

活在他人的想當然的定義中,或許最安全,但可能也最平庸。

一個以弱者身份進場的人,應該扮演什麼角色?又不能扮演什麼角色?為什麼人人都能心硬,為什麼莊在心硬就是錯,偏他不行?

“害,我也就隨口一說,這種生意上的事,我其實不懂,也沒參與過,都是聽蔣文森他們提的多,你也知道那幫人的,反正不會說莊在的好話就是了,對了——”徐舒怡問,“莊在他妹妹沒事吧?”

“還在找。”

“應該不會有事的,莊在的妹妹既然已經知道這件事,說明莊在提醒過了,再說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事,也怪不到莊在頭上來,那也隻是他的工作而已,而且這件事過去挺久了,剛上大學的女孩子能乾出什麼事啊,可能就是巧合吧。”徐舒怡安慰道。

雲嘉應了一聲:“嗯。”

徐舒怡又簡單聊了幾句,問了雲嘉什麼時候回隆川,才將電話掛了。

雲嘉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

長街儘頭是漆黑的夜幕,這些熱鬨的燈火好像無論怎麼延伸,也填不滿頭頂上空的黑暗。

她眨了眨眼睛,短暫放空幾秒,隨後打了一個電話給爸爸,問之前曲州是不是有個項目換供應商出過事,原來的供應商自殺了。

也許事情太小,電話裡的雲鬆霖愣了許久,都想不起來有這件事,隻隱隱有些印象,好像之前雲嘉的舅舅是提過曲州的某個項目莊在處理得不錯,隻是凡變革,都沒有簡單的,有個供應商出了事,黎輝說莊在這孩子有魄力,也難為他剛接手就要頂這麼大的輿論壓力。

“好像是有。”他回答,但也完全不在意,隻關切地問女兒,“怎麼了嘉嘉?”

雲嘉說自己現在就在曲州,剛好這個人的女兒在自己帶的寫生班裡。

雲鬆霖這才緊張起來,要雲嘉注意安全,甚至想派人來這邊保護雲嘉,他第一時間想到莊在,問莊在是不是在曲州,雲嘉說他在,但拒絕父親操心。

她說:“放心吧,學校裡沒人知道我是雲鬆霖的女兒。”

手機息了屏,像一個黑洞般的信息盒子被雲嘉攥在手心。

千頭萬緒,不知怎麼,她先想到了莊在。

當年他爸爸去世的意外消息傳到父親耳中時,是不是比今天的事還要不足掛心?

有人在乎嗎?

失去父親的趙秋意,還有十年前的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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