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在這時很快地鬆開手指,修長的手指有些無措地朝裡蜷縮。
雲嘉伸手去劃了一下流蘇,體驗過,納悶道:“這有什麼好玩的?”
莊在著急解釋道:“不是我,是雪球弄的,它剛剛咬著不放,大概是喜歡你,想跟你親近。”
下一秒,聽到控訴的小狗,扭過頭,埋起臉來。
雲嘉被這憨態逗樂,倏然一笑,指著好似在裝鴕鳥的小狗說:“完蛋嘍,它不承認。”
雲嘉彎著嘴角,用手逗著小狗玩。
忽的,聽頭頂上空傳來一道決意卻又輕緩的聲音。
“那我承認。”
怔了兩秒,雲嘉才反應過來似的,慢慢地抬起頭,尋到一雙澄澈的此刻正望向她的眼睛。
曲州過生日那一晚,她曾覺得他這雙溫和又透著淡淡倦意的眼,令人不由聯想到離群的草原動物,會讓想知道關於它的,漫長的遷徙故事。
極小的翻頁動靜,在這一瞬,連帶著抖落一層薄薄舊塵埃,雲嘉的心臟輕輕抽動了一下。
這個漫長的遷徙故事,好似在她麵前翻開了一頁。
雲嘉嘴角的笑弧很快消散,融進另一種陌生的悸動情緒裡,明明大腦已經捕獲信息,卻還是命令語言係統去再次確定。
“你說什麼?”
莊在甚至不是機械地重複“那我承認”這四個字,而是回答:“我喜歡你,我想和你親近,我承認。”
這樣的平靜而篤定,反而叫雲嘉變成發懵的那一個,她找回一絲理智,卻還是覺得此刻的場景不像真實存在的,帶著試探問:“你,你知道你今天是來乾什麼的嗎?”
雲嘉心裡預想的答案是,看狗。
但是莊在沒有這樣回答,他說得很乾脆:“你讓我來,我就來了。”
雲嘉深深吸了一口氣,察覺心跳浮了起來,目光短促地在他的臉上移動,卻沒有了落腳點,她仿佛喪失了自然地看向莊在的能力,咽著喉嚨說:“可是,我沒有讓你來說喜歡我……”
“那是我自己想說的。”
“你來的時候就想著要說這些嗎?”
“不是,剛剛突然想的,不想忍了。”
他的每一句回答,都比她的提問要乾脆,也不知道是早就
思考好了,還是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雲嘉有些措手不及,停了兩秒又問:“這麼衝動,那你會後悔嗎?”
莊在很嚴謹地回答:“應該不會。”
“應該?”雲嘉提起聲音。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隻後悔過兩次。第一次,是我中考結束的那個暑假,我爸堅持出去務工,我沒有多勸他,不然他可能就不會在工地出意外。”
雲嘉明白他說的“應該”是什麼意思了,他不是一個會輕易後悔的人。
“那第二次呢?”
“是在城中村那個傍晚,我說了讓你掉眼淚的話。”莊在的眼圈一下就紅了,又很快低下眼睫,“對不起,雲嘉。”
“我忘掉了。”
最後一句,他聲音很輕。
雲嘉微微愕然,有些理解,又仿佛沒有聽懂。
“忘掉,是什麼意思?”
“我——”
他神情很困難地想了一下,又緩了一會兒,“就是,我現在不能具體地跟你道歉我那時候說了哪些不該說的話。我忘掉了。”
“我記憶力很好。”
雲嘉很小幅度地點了一下頭,她一直知道,莊在的記憶力很好。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記得很清楚,後來,上了大學,我的室友盧家湛,你知道的,他推薦了一個很好心理醫生給我,我就去試了幾個療程的心理乾預,一開始是我自己想要配合這種乾預治療,儘量不要往過去回想,好像習慣了也就不想了,過了很久,有一天我就發現,我真的想不起來了,我隻記得你哭了,你當時很難過,但是我說過什麼話,我都忘記了,我後來又去谘詢這個心理醫生,他說——”
“人的自我保護機製,是嗎?”
莊在看著雲嘉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對。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也做過這個心理乾預治療。”
雲嘉回想,卻想不明白,“我記不得我小時候做過多少個療程了。”
莊在的臉上布滿疑問。
雲嘉卻避開他的目光,兩根手指捏住他的一點衣袖,朝前拉,輕聲說:“我們,先回家。”
走了幾步,雲嘉又停下來,轉頭通知莊在:“你剛剛說的那個事,我們待會兒再聊一下,我剛剛沒準備好。”
說完,又再次拉著莊在的衣袖,往彆墅所在的方向走。
莊在心裡的擔心未散,此刻又添新疑惑。
“是什麼——”
他剛出聲,就被雲嘉打斷:“先不要說話!影響我準備,你把狗抱好就行了。”
莊在不知道雲嘉要準備什麼,甚至他都不能將步子邁快,否則雲嘉無法保持這種拽著他袖子往前疾走的狀態,他隻能克製步速,抱著懷裡乖巧的雪球,也同樣乖巧地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