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一貫似個小大人一般的小童卻聲音發顫的應了下來,隨即嗚咽聲起。
楊筠鬆苦笑:“好了,我知道你是個乖孩子,彆哭啊!”
“楊公,我……我是不是很沒用?”
“怎麼會?”楊公臉色蒼白的看著他,“你這小子聽話的緊……”
“如果活下來的不是我,是姐姐,她一定會做的比我好,比我出息,會讓那些害了我們的人一個都不放過,不會連累楊公吃這樣的苦頭。為什麼活下來的是我……”
“你這小子。”楊公拍著發出嗚咽聲,猶如掙紮小獸一般的孩子歎了一口氣,這等年紀就背負了這麼多,“你們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你祖父若是還在世,定會很欣慰的。”
“你姐姐明珠灼華,太過耀眼,逃不掉的。你隻有好好活著,才能想以後的事情。”楊公看著眼前這個早慧的孩子,感慨苦笑,“昌明,你若是還活著,定會很欣慰吧,晚輩一個個都如此出色,隻是可惜,生不逢時啊!”
是啊,生不逢時罷了!原本應當是大楚最頂尖的世族中最優秀的孩子,眼下卻要東躲西藏,寄身老夫身邊,做一個小小的童子。
……
入夜的長安城一片繁華。
街坊酒肆林立,又一杯清酒下肚,黃石先生帶著些微的醉意看著眼前這個用溫酒爐烤甜果的人,他麵前那杯酒連動都不曾動過,一旁堆了一小堆吃剩的果核。
“我邀你來是吃酒的,你在乾什麼?”黃石先生皺著眉連連搖頭,“簡直暴殄天物,你看看周圍,長安市上酒家眠才是來吃酒的酒客應該做的,你在這裡滴酒不沾,太無趣了。”
裴宗之看向窗外,手裡提著酒杯,卻並未喝下,宮燈掠影,行人三兩成群,他神色不驚,長安城的倒影縮小在瞳孔之中。
抬頭,今晚月大如鬥,長安街上車水馬龍,繁華喧囂,昏黃宮燈的光影在眼前交錯,總有一些人,在嬉笑的人群中,拉開刀光劍影的序幕。
殺人,從來不需月黑風高。繁華喧囂中,更利於躲避。
他站了起來,他不是殺人者,也不是救人者,但他知道今晚可能會有一場暗殺,他不想錯過。所以今夜,他是看客。
他不能飲酒,身上不能有彆的氣味。
喝的半醉的黃石先生提著筆搖搖晃晃的在酒肆那道書滿了詩句題字的詩牆前,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提筆與眾人作樂哄笑。這間名為“酒墨居”的酒肆是長安城中文人墨客最喜歡光顧的酒肆,多的是人和衣而睡,整夜不醒。
見裴宗之站了起來,黃石先生問:“你乾嘛,去哪裡啊?”
“出恭。”聲音清冷,在一眾醉酒客中格格不入。
“又出恭啊,你聽我一聲勸吧,去固和堂找那個老大夫看看,那老大夫最會調理腸胃的毛病了,去過的都說好……”黃石先生搖搖晃晃的看著裴宗之轉身離去。
兩聲不小的響聲,眼前紅布傾瀉而下,花飛滿天,女子的香氣撲鼻而來。
“奴家是金陵會仙閣的王會仙,名花閣以後就由我王會仙接手了,姑娘們出來啦!”風塵滾打多年的老鴇一聲笑,鶯鶯燕燕的聲音響起,眼前頓時大亮,紅塵嬌娘的媚色傾瀉了一地,滿目的花容月貌,男子在其中微微側身,即便滿目的花容月貌似乎也一瞬間轉成黑白,手中的酒杯被扔回了桌上,不見半點響動,而後人便不見了蹤影。
一切隻在刹那之間,暗影處看不清那灰白的長發,黃石先生驚覺他其實還很年輕。此等容貌,舉杯望月,黃石先生詩性大起。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好!”醉倒在酒肆中的文人墨客大聲叫好,“何時鬥酒詩百篇,不如坐忘酒中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