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粗略的推算前程,她也會,但往往隻能算出短時間內的走向,要算出王朝百年的走向是一件勞心勞力,又極其難的事情。所以國祚會被從陰陽十三科的測算中分離出來,列為單獨的一科。
王朝的走向涉及無數人,動輒百年以上,就算有修習陰陽十三科的天才術士,專攻於國祚一道,也未必能算好,稍有不慎,便不準了。
可以說,她與裴宗之代表了兩種天賦異稟的陰陽術士,自然二人各有精通,一個精通家傳點煞,一個精通師承國祚。但是她對於其他陰陽十三科多有涉獵,更在於所學之廣,能將陰陽術中所有科術都學到不錯;而他在於精,精於一道,所以能算好國祚,被天光大師選為傳人。
王朝百年的推算要算的準很難,但是但凡算的準的,必會為天下梟雄引為座上賓,實際寺最初的一任主人,並不是和尚,隻是個帶發修行的修士,就是因為作出了一本《國論》,預測出了其後兩百年的事情而後名聲大噪。實際寺由此出世。
將天下形形色色的人都置於手中,就如以天下為棋,世間眾生萬物為棋子來預測其走向,這大概是一件需要終其一生來推算的事情。尋常人想想頭都大了。
“大楚國祚,師尊又推算了四百七十年以後的事情,得出的結論與我相同,原本以為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現在出岔子了。”裴宗之看著她道,一點都不以為在這等路邊說這樣的事情是何等的驚世駭俗。
“國祚推衍,你成了最大的變數。”裴宗之看著眼前的少女,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這幾年,她的名字一直出現在他的耳中。
她長大了,她回家了,張家滅族了,她死了,她又回來了,她來複仇了。她以一個複仇者的姿態打亂了實際寺推衍出的國祚,最終出了岔子。
這其實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國師,國之師也,卻已經無法左右王朝的走向了。
實際寺,名不副實了。
或許在她看來,事情很簡單,張家滅族,作為幸存者,她要複仇。但她不是普通的複仇者,張昌明仁厚,作為張家的子孫,他或許做的最厲害的一件事,就是傾張家舉家之力,培養出來這麼一個孫女。她的複仇,影響了國祚的變動。那一絲變數最終讓事情變的不可控了起來。
“那就是你們的不是了,”陽光有些刺眼,少女抬手遮了遮,“推衍功夫不到家,算錯了啊,得重新算了。”
“確實可以重新算,但還有一種更簡單的方法。”
“乾什麼?”少女眯著眼睛轉過身來,懶洋洋的樣子,“除了我這個變數?”
“這樣不好。”他伸手拉住了自己的韁繩,“雖為國之師,實則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普通人,隻是僥幸天賦過人,有什麼理由去乾預這天下眾生的生死?所以我覺得,不能殺人。”
“國祚亂了,怎麼辦?”
“實際寺應當為曆史的見證者,王朝的旁觀者,而不應當參與其中,斬殺其中的變數。”裴宗之搖了搖頭,“你不用擔心,我沒有想對你動手。”
“嗯。”少女應了一聲,還是那副懶洋洋,毫無戒備的樣子。
“你信麼?我有時候會想,若是當年,對廟遠先生,師尊與張昌明沒有出手乾預的話,這個天下會變成什麼樣子?”
“陳善是領兵作戰的好手,那時又正逢最好的年紀,而且不像如今還有個同樣身為將星的黃少將軍,那時的天底下,有誰敢攔他?再加上廟遠先生,那時候,他便能取得天下也說不定。”頓了頓,他又道,“不過那時候,師尊的推算改朝換代就往前推進了幾十年,實則,已經算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