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家中的粗使丫鬟頭上帶著與這裡的粗使丫鬟一模一樣的絹花,隻顏色不同,可見這種絹花不會出自國公府,多半是來自於這些走街串巷叫賣的貨郎了。”
“這些貨郎的貨源應當是來自於一處的,城北巷中有專門做這等絹花的手藝人。”
“巧的很,這兩日本官出門時曾聽人抱怨說貨郎一個多月未來了,原因是做絹花的手藝人染料沒有,應該是工部調走了染料。”
“貨郎出來一趟不容易,是以多半貨源充足才會過來。”
“既然貨源相同,旁的貨郎不來,這個貨郎卻來了,顯然這不合常理。更有甚者,這貨郎駐足了多久?”
官吏在一旁聽的認真,聞言忙道:“也就不過一會會兒的功夫,快得很。”
王栩點頭:“這就對了,可見他此次前來拿的應當是之前的存貨,所以賣的如此之快。”
“專門拿存貨走一趟,不是有問題是什麼?”
官吏聽的額頭上冷汗涔涔,忙道:“那王大人這件事……薛大小姐……”如果當真如此,方才薛大小姐就是有意阻撓了。
“隻是猜測,沒有實打實的證據。”王栩看了他一眼,“更何況,得罪薛大小姐有什麼好處,不知曉的還以為你見國公爺倒了,為難府中婦孺呢!”
“這……”官吏怔忪,而後又聽王栩問他,“你入職多久了?”
官吏老老實實的回道:“三個月的光景。”
王栩沒有再說話,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頭離去了。
……
待到看不到王栩了,一旁聽了許久的官吏才帶了幾分豔羨道:“王大人是在提點你呢!”如這官吏這般新上任的,多半如此,是非對錯老老實實的要辨個結果。但這是長安啊,很多時候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權貴是不看對錯的,隻看利弊。
一定要爭對錯也不是不可以,隻是結果往往損失慘重的厲害。
所以說隻有孩子才爭對錯,大人物隻看利弊啊!
……
……
臨街的商鋪點起了燈,帶著煙火氣如星子般席卷了整座長安城。
入夜了,夜裡的長安城依舊熱鬨,這熱鬨與白日裡的不同,奢靡豔麗,帶著天子腳下、京師長安的繁盛。
大楚從開朝至今已有四百年了,四百年的皇朝盛世,天下的百姓似乎早已習慣了大楚李氏子孫的統治,也習慣了這樣盛世太平下的繁華。
入夜的長安城才剛剛開始,有些人卻已經要散場了,入夜的長安城,有勞作歸家享受片刻的尋常百姓,但撐起這份熱鬨的多是來自於富戶權貴。
會仙閣裡燈火通明,打扮的花枝招展,脂粉香氣的皮囊之下是姿容妖嬈的女妓笑著探出頭來攬客,有尋歡作樂的,便也有酒桌上觥籌交錯的,對麵的酒樓中有白日的客人三三兩兩退了出來,腳步聲、馬蹄聲散去,緊隨其後的是更多夜晚的食客。
來來回回,黃天道上的酒樓不缺賓客。
人流人往中,少年人抬手:“徐先生,先行一步。”
進酒樓自然喝了兩杯,這不矯情。先有詩人李白鬥酒詩百篇,文人自然不會隻與文雅的清茶為伴,美酒也喝得,徐長山也喝了幾杯,不勝酒力,看向對麵的少年人,今日說了不少話,他要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少年人也喝了酒,臉頰染了幾分煙色,白白淨淨的,即便是在滿街橘色的燈光下也看起來有種旁人沒有的清透,雖是帶著微醺,眼睛卻是清亮,施禮過後,將他交到身後的老仆手中,轉身便走入了人群。
少年人年紀不大,當年初見時便是個半大的孩子,如今一年已過,還是這般,背影清瘦,卻一步一步,走的很穩當。滿街人來人往,偏偏那道背影看了越看越出挑,不,與其說是出挑,不如說有種孑然一身的感覺。
徐長山看了片刻,看的越久,越記不清兩畔路人的模樣,好似一副古畫,那些路人一瞬間空有一張臉的輪廓,五官相貌已然看不清了,唯有他一步一行,越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