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沒有理會他,他隻看到一邊刀光劍影之中不斷有血跡傾灑出來。眼前頓時一黑:不能讓她死!且不說百姓的病還等著她治,就是一介堂堂大天師若是死於西南舊部之手,他被責問辦事不利還是小事,引發邊境之上並入大楚軍的西南軍兩軍猜忌那才是不得了的大事。
“快來人啊,大天師不能死!”吳大人扶著桌椅站了起來,左手吃力的抓起手邊的椅凳扔了過去。
椅凳落到半空中被一刀劈成了兩半。
地麵震動,他看到兵馬從府衙那扇早被撞破的大門外湧了進來。
為首的真是那個“跑路”的護衛。
“算他有點良心。”吳大人嘀咕了一句,支著身子看著肅州府官兵衝了過來,由肅州總兵林蕭和親自出手,卷入了那一片刀光劍影之中。
這一晚,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從來沒有想過的噩夢。
對於西南百姓來說,他們看到了他們曾經所尊敬的英勇無敵的西南軍將驍勇善戰對上了自己。親耳聽到了趙將軍他們殺了大通錢莊莊家一族的事實,侯爺不是說過以百姓為天嗎?原來,他們不是天,連地都算不上啊!
對於吳大人來說,這可是他為官幾十載,直到多年以後致仕了仍然令他無法忘懷的一晚。上半夜被百姓撞破了府衙的大門,下半夜府衙血流成河。
堂堂西南府衙一時間成了修羅場。
混亂、血腥、殺戮看的吳大人一陣頭暈眼花,倒了下去。
……
……
一陣劇痛讓吳大人一下子從床上走了起來,摸著火辣辣的人中,他抬頭看清了眼前站著的人,弓著身子,一臉心有餘悸的不是周德昌那老家夥又是誰?
“你還沒死啊!”吳大人一看到他脾氣就湧了上來,“昨晚一鬨起來,你躲到哪裡去了?”
“裡桌底下。”周太醫說著,忍不住唏噓了一聲,“老夫入太記醫署幾十載,從未看到過如此亂的府衙。”
“那是自然,你那是長安天子腳下當然不一樣。”吳大人摸著人中隨口說了一句,“跟這群有待教化的西南暴民自然不同。”
“這話有趣。”周太醫聞言仿佛想到了什麼一般,樂了,“你們這些做府尹的還挺有意思的,何太平在長安總喚百姓刁民刁民的,你這裡就是暴民暴民的,不同的地方,遇到的麻煩也不一樣。”
“但本官敢保證昨晚那樣的絕對不會再出現了。”吳大人說著就要從床上翻身下來,才一翻便覺得肩膀上一陣鑽心似的疼痛。
這疼痛激的他“嘶”了一聲,連聲道:“你給我包紮的?包的也太疼了!”
“是大天師……”
“哦,難怪我這麼快便醒了。”吳大人看了眼蒙蒙亮的天,道,“大天師果然高明!”
“你要點臉吧!”周太醫白了他一眼,道,“大天師隻給了你一碗符水養養魂而已,剩下的還要靠我。”
“所以包的那麼痛還那麼難看?”吳大人斜了他一眼,在周太醫的幫忙下披上外袍向外走去,“大天師呢?”
“去幫那些百姓治蠱毒了。”周太醫說道,“這件事可等不及,不止是我們西南城一城,是十八城這種事都出現了,大天師自然要趕在出事前趕過去了,不然人真涼了豈不又要怪到大天師頭上?”
“果真是我陰陽司的大天師,氣度非常人所能及。”吳大人又誇了一句,想起昨日那一片刀光劍影,便忍不住身體顫了顫,問周太醫,“大天師沒受傷吧!”
“沒,厲害著呢!”周太醫嘀咕了一句,頓了頓,又道,“她那護衛也不是一般的厲害,若非他,肅州官兵還不會如此快就將人拿下。”
“林蕭和呢?”提起肅州官兵,吳大人倒是記了起來,“本官不僅要上奏朝廷,還要當麵感謝林總兵出兵。”
“人已經走了。”周太醫坐回一旁的椅子裡,端起手邊的熱茶輕抿了一口,道,“肅州兵馬已在此逗留多日,早該回去了。至於謝林總兵這種話,你寫份奏折誇誇就行了,反正拍馬屁什麼的,我看你也挺會的。他們出現的如此及時,一直停留在外未入城也是大天師安排的,這份人情賬記到大天師身上了,跟你沒關係。”
吳大人臉上閃過一絲愧疚,半晌之後,鄭重的看向周太醫,道:“本官一定要將這裡的事如是稟報,大天師如此好……”
“拍馬屁的話就不要在老夫麵前說了。”周太醫說著白了他一眼,“一起來西南治時疫,老夫這個太醫署的丹青聖手除了給你驗了回秦越人的死因就是治你這條險些被廢的胳膊了……”
這話真是說不下去了:為什麼聽起來怪丟人的?人家陰陽司在這裡又是平民亂又是治時疫,他就給這姓吳的治條胳膊?
吳大人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下去,隻是向房門走去,邊走邊道:“大天師一切都安排好了,本官要怎麼做?”
周太醫大步跟了上來,將一杯熱茶塞到了他手裡,伸手推開了門,指著一片狼藉的府衙道:“大天師說了,善後之事交給你了,一定要做好。”
“還有,那個什麼趙將軍什麼的就關在你的府衙裡,等她治完百姓回來,她要親自審問。”
“知道了。”吳大人說著走了出去,不顧自己眼下這副狼狽的樣子,看著府衙裡還來不及處理的屍首:有官差也有百姓。
“責任重大!”他突然說了這四個字,對上周太醫一臉茫然的模樣,他也不在意,隻自顧自的繼續喃喃,“來之時上峰同我說西南府不同一般的府衙,不曾亂一亂就坦然接受,這件事本身就有些奇怪,讓本官小心,一定要教化好西南的民眾,本官現在算是明白了。”
“隨你。”周太醫哼了一聲,他一個治病的大夫對這種大記道理沒什麼感觸,正想開口嘲諷他兩句,這幾日被他嘲諷慣了,已經憋了很久了。
隻是還未來得及整理好說辭,便見一個胖乎乎身著錦衣長袍的男人笑眯眯的從府衙門外走了進來。
“吳大人!”男人朝吳大人行了一禮,向他二人走近。
“你是?”吳大人皺了皺眉,印象中,他應該不認識這個人才是。
男人樂嗬嗬的笑了笑,從身邊人手中接過一物遞了過來:“在下姓錢,名元寶,是恒通錢莊負責西南十八城的管事。”
錢元寶笑的眼不見眼,隻留一條縫,他指了指那塊刻著大通錢莊印章的金塊道:“大通錢莊現在是我恒通錢莊旗下的分號。”
原來天不亮登門是討錢來了。
周太醫和吳大人抬眼看了看還沒有完全亮的天:什麼叫無利不起早,他們算是見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