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素還沒開口,許姨娘先說話了:“文氏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婦道人家,在娘家得聽爹娘的話,爹娘沒了,還有兄嫂。嫁人後,她爭得過李達那屠夫,她有幾條命去爭?”
文素素沒反駁許姨娘的話,隻道:“我死過,什麼都不怕了。”
何三貴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黯淡了瞬,道:“我這就出去。”
許姨娘忙對文素素道:“你放心,貴子哥照看牲畜,同給牲畜治病的瘦猴子交好。瘦猴子不僅會治牲畜,平時也在萬花樓給裡麵的姐兒們治病,鴇母給姐兒們落胎,都是找瘦猴子。”
姐兒們與牲畜......
她被當成母豬一樣賣出來生孩子,與姐兒們靠著皮肉賺錢,跟牲畜也無異,殊途同歸。
“隻是......”許姨娘遲疑起來,何三貴很快就打斷了她:“跨院不能熬藥,我在瘦猴子處將藥熬好給你送進來。”
文素素隻當沒看到許姨娘的遲疑,爽快利落答應了。
何三貴很快離開,文素素與許姨娘道了彆,回到了東跨院。
吳婆子的鼾聲如雷,文素素合上院門,看到不過一人多高的院牆,插好了門閂。
回到臥房,文素素和衣躺在床上,聽著外麵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文素素迷迷糊糊中,隔間的窗欞響起“咯咯咯”,鳥啄般的動靜。她起身下床,走到窗欞邊,何三貴在外麵低聲道:“是我。”
文素素將窗欞推開一條縫,何三貴遞進來布包著的罐子,低聲道:“夜裡涼,藥還有些微溫,你抓緊服用。”
文素素一邊解著罐子的布巾,一邊輕描淡寫地道:“要是我出了什麼問題,許姨娘得繼續被關著,說不定太太還會遷怒於她,責怪她沒伺候好我。”
何三貴呼吸重了瞬,緊緊盯著文素素,淡月下的她,看上去神色沉靜,半點都不見驚慌。
想到藥裡麵的水銀很是明顯,何三貴如實道:“藥裡麵有味叫水銀的藥,這味藥毒性重,服用後輕則會腹瀉不止,惡心,嘔吐,嘴裡起瘡。重則出氣入氣艱難,痛苦而亡。瘦猴子的量下得輕,你頂多吃些苦頭,腹中胎兒也活不了,不會要了你的命。這道方子,並非是瘦猴子在用,大齊所有的大夫都這般落胎,你要是不信,儘可以去醫館詢問。”
文素素以前聽過古時的避孕與落胎方法,對何三貴的話並無懷疑。隻是水銀的毒害,休說何三貴與瘦猴子,估計大齊的禦醫都不清楚,也治療不了。
“以後彆再用這道方子了。”文素素將布巾係上,將藥罐重新遞了出去:“你拿走吧,倒掉之後,切記,要用土深深掩蓋住。”
何三貴接過藥罐,一臉深思,文素素沒多解釋,道:“我依然會救許姨娘。”
她需要許姨娘,更要借助何三貴的力量,主動前去柴房,也是為了與她交好,何三貴是意外之喜。
既然如此,何三貴就沒再多說,提著藥罐匆匆離開。
文素素躺回床上,手搭上小腹,盯著帳頂,沉思著在現有的條件下,傷害小些的解決辦法。
翌日早上,吳婆子提了熱水,飯食進屋,一通大陣仗放下之後,板著臉自顧自走了。
文素素去了淨房,深吸一口氣,先是深蹲。
這具身體大病初愈,隻深蹲了十餘下,雙腿就開始打顫。
文素素待呼吸平穩,將熱水全部倒進了木盆,整個頭埋了進去,直到快要窒息時,抬起頭呼吸了幾口,又繼續埋了進去。
數次之後,文素素臉色慘白如紙,扶著木盆喘息。
小腹,開始隱隱作痛。
疼痛沒多時就過去了,文素素收拾了下,去到隔間用早飯。
飯畢,吳婆子進來收拾,丟下一句“外麵風大,彆亂走”,提著食盒送回灶房。
文素素進去淨房小解,發現褻褲染上了點點血跡,她欣慰地鬆了口氣,重新換了身乾淨的,藏起了血褲。
到了午間,文素素的肚子偶爾牽著痛一下,流了些淡血。
天氣陰沉,風吹得花草樹葉嘩啦啦,春寒依舊。
吳婆子提了食盒進屋,扔到塌幾上就走了。文素素拿起筷子,夾了幾塊食盒下麵保溫的炭,放在了罐子裡,藏進裡間臥房的床下。
飯後,吳婆子進來收拾好食盒離去,文素素聽到她哐當鎖上了大門,將藏好的罐子端到隔間塌幾上。
吹了吹,炭還有些火星,文素素將染了血跡的褻褲放了上去,將窗欞打開一條縫。
風呼呼吹,褻褲卷起燃燒,文素素聽著大門外吳婆子的動靜,飛快將窗欞關上,踢倒罐子,再加了條舊帕子上去。
帕子燃起來,文素素大聲尖叫:“失火啦,失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