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知晦很乾淨。
乾淨並非僅指衣著外表整潔,而是整個人透出來的氣息。
猶如深穀中,雨後鬆尖上的露珠,凜冽澄澈。
離得近了,文素素能清楚感受到,殷知晦的疏離。並非是對她的嫌棄,而是骨子裡的修養。
隻一瞬即過,她卻抓住了。
太乾淨的人,會比尋常人多份堅持。
以殷知晦與周王的身份,完全無需親自出麵查案,隨便找個借口,便能將陳晉山定罪。
他要找到真正的主謀。
文素素抬頭,又低頭,慌亂地道:“公子,奴家招,奴家不敢隱瞞。”
殷知晦眼中意外一閃而過,很快就平靜地頷首,示意她繼續。
“老爺吃醉了酒,奴家曾聽到他說,皇帝算得什麼東西,在茂苑縣,他才是皇帝。在府城,黃通判算不得皇帝,也至少是個親王。整個吳州府,都是他們的。讓奴家給他生個兒子,待兒子封了爵,自不會虧待我這個生母,給我請封誥命。京城那邊,他們有大貴人倚靠,什麼從龍之功......”
殷知晦一言不發,不過,那雙黑漆漆的雙眸,此時變成了一潭寒泉。
方向沒錯!
文素素藏在衣袖裡緊拽的手鬆了鬆,她顛三倒四的話,至少蒙對了幾點。
皇帝究竟有幾個兒子,京城的局勢,文素素一概不知。
既然前來吳州府的皇子封號是周王,就說明皇帝不止一個兒子。否則,周王就直接被封為太子了。
皇子們爭大位再正常不過,周王爭與否,並不重要。他從京城到吳州府辦差,進入朝堂做實事,足以成為其他皇子們的眼中釘。
陳晉山的靠山黃通判,從他們的反應來看,他們不屬於周王的勢力。
文素素瑟縮了下,急急地道:“公子,奴家不敢隱瞞,奴家知道這是殺頭的大罪,奴家不想死......還有何三貴知道,他替老爺趕車,老爺吃醉了酒,他攙扶老爺回院子,他也聽過,他能作證!”
殷知晦放在扶手上的手了回去,輕輕搭在了膝蓋上。
片刻後,殷知晦喊了聲:“問川。”
問川循聲進入,殷知晦吩咐道:“去將何三貴帶來。”
問川領命出去,文素素不安地道:“公子,奴家招供了,奴家可會被砍頭?”
殷知晦眉毛微蹙,並沒回答文素素的話,抬手示意她噤聲。
僅憑著她的幾句話,殷知晦豈能輕易相信,文素素便低下頭不再作聲。
事關爭儲大事,殷知晦亦不會無視,她既然提到了何三貴,便會傳喚他來問話。
何三貴定扛不住殷知晦的審問,有她看著,對上殷知晦,可能還有幾成勝算。
問川很快帶著何三貴進屋,他低頭耷腦上前,正欲行禮,文素素似乎太著急,飛快地道:“何三貴,老爺稱自己是茂苑縣皇帝,我都招供了......”
“坐下!”殷知晦很快打斷了文素素,向來平靜的聲音,終於沉了幾分。
文素素哆嗦著,慌忙坐下了。
殷知晦果真聰明,製止了文素素之後,並未提及陳晉山自稱皇帝之事,將先前問她的話,重新說了一遍:“陳晉山已經招供。隻要你如實招供,便可從輕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