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破院,兩盞長明燈,豆大的燈火輕晃,與香燭紙錢灰纏繞在一起。
文素素喝了碗清水,歇息一陣,待恢複了些體力,打量著屋外的天色,取來剩餘的油罐。扒下頭上的燈釺,撬開薄薄的棺槨蓋,將燈油沿著縫隙傾倒進去。
燈油的腥氣,與屍首的血腥臭味,逐漸飄散,壓過了香燭紙錢的氣味。
倒了半罐燈油,文素素便收起罐子,放在火盆邊。
淨手之後,文素素換了身乾淨的衣衫,布裙寬敞,她將兩條半舊褻褲都套在身上,收好餘下的銀錢,便靜靜坐著等。
遠處傳來狗叫,隨即響起嗬斥聲,狗叫聲停。
文素素來到炭盆邊,點燃紙錢放進去,專注聽著院外的動靜。
“文娘子,文娘子。”院門被敲響,有人在說:“我是方四,秦娘子鋪子裡的夥計,給你送吃食來了。”
文素素沒有回答,手上動作加快,推倒油罐,火盆。
火苗卷起浸濕的紙錢,轟地一下燃燒,文素素疾步來到火盆後,躺倒在地。
熱意撲麵,文素素聽到大門被推開,薄棺的油漆嗶啵。
“哐當!”聲墜地,方四驚惶大喊:“文娘子,文娘子!”
火光衝天,方四嚇得麵色發白,朝著靈堂奔來,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文素素。
熱浪滾滾撲來,方四側身抬手遮擋,想到秦娘子的叮囑,雖怕得渾身顫抖,還是咬牙衝進屋,將文素素往外拖。
“起火啦,起火啦!”方四將文素素拖到大門外,扯著嗓子大喊,又搖晃著文素素:“文娘子,你沒事吧?”
文素素臉上沾滿了灰,嘴唇慘白,緊閉雙眼人事不省。
無法形容的難聞氣味交織在一起,方四不受控製緊盯著燃燒的棺槨,森森的寒意直抵天靈蓋。
破屋易燃,火苗迅速快卷到了房梁,有人見到火光,跟著跑了過來。
方四見破屋很快就要倒塌,他顧不得手腳發軟,半拖半拽著文素素到了空地處。手顫巍巍探到她鼻前,察覺到她還有呼吸,隻是暈了過去,頓時鬆了口大氣。實在是撐不住,一下癱軟跌坐在地。
“失火啦,失火啦!”
跑來的人看到陷入火海的屋子,大聲喊叫起來,跑到方四麵前,急著道:“哎喲,這是怎麼回事?”
方四整個人都傻了,顫抖著結結巴巴道:“我給文娘子送飯食,看到她,她暈倒在地上,屋子裡著了火......”
那人看一眼起火的屋子,再看一眼還暈著的文素素,長歎一聲,“隻怕是文氏燒紙錢的時候,不小心走了火。唉,一個婦道人家,唉!”
隨著那人的接連歎氣,越來越多的人趕來看熱鬨。火勢大,已經撲不滅,大家都乾站著議論紛紛。
“文氏接連遭罪,等她醒轉過來,該去廟裡上柱香,這人也太倒黴了。”
“這李達隻怕是撞了邪,死得那般慘,死後都不能入土為安。”
“我看他是得罪了閻王爺,閻王要取他性命,豈能好生活著,連死都得受儘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秦娘子聽到起火的消息,連買賣都顧不上了,匆匆趕了來,上前搖晃著文素素,擔憂喊道:“文娘子,文娘子。”
文素素緩緩睜開眼,迷茫地看了過來。秦娘子見她醒轉,長舒了口氣,忙問道:“你身子可還好?”
文素素嗯了聲,撐著坐起身,咳嗽了幾下,抬袖去拂臉上的灰,放下衣袖,眼眶一下紅了,低聲道:“秦娘子,我前些時日小產了,身子沒能養好,先前在給夫君燒紙錢的時候暈了過去,我.....我怎地躺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