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嚴世蕃生得肥頭大耳,麵目猙獰,還瞎了一隻眼睛,實在不符合小皇孫的審美,所以在朱翊鈞的心裡,就把他劃到了不喜歡的那一類。
反觀徐階,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也不難看出,他容止若思,言辭安定,氣質出塵,年輕時一定是個氣度不凡的美男子。
就算是和嚴世蕃吵架,徐閣老也一直保持著謙謙君子的氣度,顯得暴跳如雷的嚴世蕃格外滑稽。
就連朱翊鈞這個一歲多的孩子,也對他心生好感。
“行了。”他們吵完了,嘉靖帝才慢條斯理的開口,“身為朝廷官員,你們都是為朝廷辦事,隻是立場不同罷了。”
他看向嚴嵩:“嚴閣老,你說說,修新河和疏舊渠,究竟哪個更好?”
嘉靖帝問話,嚴嵩便慢悠悠的跪下:“兩者各有其優勢,疏浚舊渠,更加便捷,卻隻是治標,而新修河道,貫通水道漕運,雖然,多花些人力和財力,但建成之後,也是為百姓造福。”
嘉靖帝對這個說法還算滿意:“治理黃河的事,既然由朱衡負責,那就按他的想法去辦,讓潘季馴從旁輔佐。”
“嚴世蕃,多跟你爹好好學學。”
“沒彆的事,都退下吧。”
大家這才明白,原來皇上心裡早已有了抉擇,讓他們在這兒爭來爭去,就是看誰說出來的話更合他的心意。
朱衡剛升任工部右侍郎的時候,負責管理西內的工程,嘉靖帝從殿幃中望見他對修繕殿宇之事親力親為,驚詫不已,問身邊的嚴嵩此人是誰,嚴嵩告訴他,此乃工部侍郎朱衡,嘉靖帝在那時候就對流露出了讚歎愛悅之意。
嚴世蕃雖然是歪打正著,彆有用心,但嚴嵩這隻老狐狸雖然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卻是摸清楚了皇上的心思。
徐階第一個走出大殿,心中湧上一陣悲涼。嚴嵩父子敗壞朝綱、禍國殃民,把內閣變成了他們家的一言堂。
偏偏嚴嵩又特彆會討皇上喜歡,凡是皇上喜歡聽的,即使不該說,他也要說。凡是皇上想做的,即使再荒唐,他也毫不猶豫地去做,以此博得嘉靖帝恩寵。
這些年各種天災不斷,百姓過得水聲火熱,倭寇在沿海一帶肆虐,北方又有蒙古人虎視眈眈,真正的風雨飄搖、內外交困。
“唉~”徐階歎一口氣,這個國家的希望究竟在哪兒?
“唉~”旁邊忽然也傳來一聲歎息,刻意模仿了他的語氣。
徐階扭頭一看,隻看到守在殿門口的太監。
他目光向下,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裡的孩子,在雄偉宮殿的映襯下,顯得那麼小小的一隻。剛經曆了汙濁不堪的朝堂紛爭,再看這個孩子,感覺是那麼純潔無暇。
徐階不必多問也能猜到這孩子的身份,宮中沒有彆的小孩兒,隻有小皇孫朱翊鈞。
小家夥仰起頭來衝他笑,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徐階向他一點頭:“小世子。”
朱翊鈞給他來了個自我介紹:“我不叫小柿子,我叫鈞兒。”
“……”
徐階失笑,他家裡也有孫子,加起來好幾個,但沒有哪個像眼前這個孩子這樣,漂亮、聰穎、落落大方。
他眼裡有光,澄澈明淨。
剛才,徐階在心裡問自己的那個問題,在不久的將來,或許能找到答案。
嚴世蕃看到徐階站在殿門外,還未走遠,也氣勢洶洶的走了出去,示威一般。
“徐閣老,你今日倒是……”
“哇嗚嗚嗚嗚~~~”
嚴世蕃話未說完,旁邊忽然傳來小孩的啼哭,“哇”的一聲,撕心裂肺,把嚴世蕃都鎮住了,站在原地,半晌沒回過神來。
孩子?
哪來的孩子?
這裡怎麼會有孩子?
他環顧四周 ,這才看到角落裡的朱翊鈞,個頭比門檻高不了多少。
可他想不通,這孩子哭什麼?
這一聲啼哭吸引了周圍所有人,司禮監掌印太監陳洪腳步一頓,問身邊的人:“小皇孫怎麼在這兒?”
他一回頭,又看到玉階下的馮保,正要開罵,狗奴婢,還不趕緊將皇孫抱走。
馮保是想把人抱走,他也沒想到人小朋友好好地在和徐閣老互動,嚴世蕃怎麼忽然走了出來。
朱翊鈞哭得厲害,沒人哄是止不住的。馮保上前一步,正要去抱他。這時候,被哭聲驚動的嘉靖帝也邁著大步從殿內走了出來。
他彎腰一把抱起仍大哭不止的朱翊鈞,心疼壞了,淩厲的目光掃過眾人:“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