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這幾日被三省的旱情搞得焦頭爛額,騰不出時間哄小孫子。
馮保蹲下來和他講道理:“皇上近日前朝政務繁忙,小主子改日再去好不好?”
“不好!”小家夥咧開嘴,笑得很開心,“我要現在去。”
他說完就往殿外跑,雙手扒著門檻,翻得已經很熟練了。
馮保跟著他:“為什麼要現在去?”
小家夥已經利落的翻到了殿外:“下雨了。”
“……”
看來他對這個事情真的非常執著。前兩天心心念念要下雨,今天一覺醒來,也不知怎麼了,總說下雨了。
嘉靖帝十多年不上朝,平時這個時候都在抓緊修仙,早日實現飛升大業。
近來發生旱災,今日必定在同內閣議事。就算朱翊鈞過去,太監也不會讓他進入正殿。
眼看小家夥搖搖晃晃往院子外跑,馮保趕緊過去穩住他:“小主子……你看這是什麼?”
他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個東西,在朱翊鈞眼前晃了晃,而後放在地上,是一隻用紙折的小青蛙,伸出食指在屁股上戳一下,小青蛙就往前跳一下。
果不其然,一個小玩意兒就吸引了朱翊鈞的注意力。小團子蹲下來,也學著馮保的樣子,用手指去戳青蛙屁股:“你來試試。”
馮保趕緊給陳炬使眼色,比劃了一下。陳炬會意,回到殿內,拿出那個竹鈴球。
玩著玩著,朱翊鈞一把抓住小青蛙,拿起來仔細查看一番,就把它拆了。
馮保將候在院子裡的太監都招呼過來,陪著小主子踢球,消耗他的精力。
就這麼拖到了午膳時間,一桌子美味,又讓小家夥飽餐一頓,終於困了。
馮保鬆一口氣,守著他睡了個午覺。
這一覺比平時睡得都要更長一些,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申時,馮保以為他把上午的事情忘了,奈何朱翊鈞一睜眼就喊:“下雨了,找皇爺爺。”
“……”
他實在執著,馮保攔不住他,隻得跟著他往正殿去。
恰巧這個時候,朝臣都退下了,嘉靖帝獨自坐在正中間的龍椅上,略顯疲憊。
朱翊鈞還在殿外就開始喊:“皇爺爺,皇爺爺……”小奶音傳到嘉靖帝耳朵裡,沒來由的解乏。
朱翊鈞一路跑上玉階,翻過門檻,搖搖晃晃來到龍椅旁邊,膝蓋一軟,跪在了嘉靖帝麵前。
這呆萌的模樣讓帝王忍俊不禁,趕緊將他抱起來:“是鈞兒來了。”
朱翊鈞迫不及待的給他報喜:“下雨啦。”
意外的,嘉靖帝聽到他說這話並不感到驚訝。因為昨晚上就已經聽過了。難為他小小年紀,還總是惦記著讓皇爺爺高興。
嘉靖帝逗他:“哪裡下雨了?”
“河南。”
“你還知道河南?”
“知道!”小家夥把昨天陳炬告訴他的複述一遍,“出了京城往南,過了直隸就是河南。”
嘉靖帝繼續問他:“什麼時候下的?”
“昨天晚上,”小家夥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睡著以後。”
嘉靖帝撓了撓他的下巴:“你都睡著了你怎會知道?”
“因為……”小家夥得意的仰起頭:“在我夢裡下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嘉靖帝覺得,將朱翊鈞接進宮來撫養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至少這小東西每天都能讓他心情舒暢,可真是他的開心果。
他並沒有把朱翊鈞的話當真,小家夥陪著他聊聊天,用了晚膳,便回自己的寢殿休息。
次日一早,內閣諸位大臣來到玉熙宮。五天時限已到,皇上心係災民,要齋醮祈雨。
就在這時,一封從河南送來的急報呈到嘉靖帝手裡:就在前天夜裡,當地發生旱情的地區下雨了!
而後、山西和陝西也紛紛呈上急報,當地旱情解除。
大臣們先是鬆一口氣,而後跪了一地:“恭喜皇上,天佑大明。”
嘉靖帝坐在那裡,卻沒有任何反應。
“下雨啦!”
“在河南。”
“昨天晚上,我睡著以後。”
“因為,在我夢裡下的。”
“……”
原來這一切不隻是在他的夢裡,現實也同樣發生了。
這不是小皇孫第一次給大明帶來祥瑞,他出生時,就帶來了一場大雪,化解了當年京城的旱情。
藍道行說得沒錯,這不是仙童下凡,這是什麼。
底下的大臣跪了一陣,卻沒得到皇上的回應。紛紛抬起頭來偷看。
隻見龍椅之上,嘉靖帝不動聲色的坐在那裡,看不出喜怒。
難道皇上是因為不能設齋醮祈雨,心中不快,又不好表現出來?畢竟旱情得以緩解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想到這裡,有些大臣心裡已經開始隱隱擔憂:按照他們這位皇上的脾氣,這次沒能如他的願,下一次,被他抓住機會,還不得拖出去,少說廷杖二十。
片刻之後,嘉靖帝才發話:“都起來吧。”
他沒再提齋醮的事,而是說道:“雖然下雨了,但老百姓還餓著肚子,賑災的糧食不能少。”
大臣們紛紛拍馬屁:“皇上一片仁愛之心,乃百姓之福。”
但接下來,嘉靖帝安排下第二件事情,卻讓諸位大臣吃驚不已。
雖然不能社齋醮儀式,祭天的議事卻不能少。老天爺下雨了,總該前去感謝一番。
嘉靖帝已經很多年不親自參與祭祀儀式,無論是祭天地、社稷、宗廟還是山川湖海,都是派遣大臣前往。
而這一次也不例外,他說出了一個名字:“讓裕王去吧。”
裕王?
朱載垕???
這是個大臣們意想不到的名字,尤其是嚴嵩父子。
因為嘉靖帝不喜歡這個老三,這些年來,裕王可是他們重點打壓的對象。。
皇上每年都要給王府歲賜,雖然嘉靖帝不喜歡裕王,但這是祖宗的規矩。可因為嚴世蕃的命令,戶部連續三年都沒有給裕王府發放。
後來,裕王湊了一千五百兩銀子送給嚴世蕃,嚴世蕃欣然接受,這才讓戶部補發了歲賜。
他還經常把這件事拿出來炫耀:“天子的兒子尚且要送給我銀子,誰還敢不給我送銀子?”
裕王在嚴嵩父子眼裡,就是個軟弱無用的絆腳石,要麼踢出京城就藩,要麼一步到位送他上路,從未覺得他能有什麼威脅。
可皇上今日不知是氣糊塗了還是丹藥吃多了,竟然欽點裕王代替他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