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氣慢慢冷下來了, 照以往的經驗，還有十天左右，楓葉就能紅一半, 再有一個月，就能全紅，這是我們想的一些可行性方案。”
路菲菲把所有的方案看了一遍, 發現路秋月的評價沒錯：無錯，但無聊。
如果這是大城市裡的一個景點，這些方案是可行的，但對於一個距離周邊最近幾大城市要開車三個半小時才能到的地方, 就差了點意思。
路菲菲要來了地圖：“我看到方案上沒有提到交通。”
路秋月指著地圖上的幾個點：“我們這邊的交通還是很便利的, 有火車站, 也有長途公交車站。”
路菲菲查了一下火車時刻表：“可是這是慢車站, 綠皮車才會停, 動車和高鐵都不從這邊過。綠皮車慢, 而且還少。”
“動車和高鐵也不遠，停在市裡，到我們這邊坐車也就半個小時。”
路菲菲搖頭：“如果是長假的話，火車轉汽車沒什麼, 但是雙休日, 一共就兩天, 這麼折騰一下，到的時候是周六中午，周日中午就得走了。”
無論想什麼主意，實際距離都是存在的，鐵路局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小縣城改線或是增加班次。
路秋月打了一個電話：“喂，老陳, 我是路秋月，你現在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過了十分鐘，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進屋，路秋月介紹：“這是我們縣文旅局的陳德標陳局長。”
陳德標對縣城到看楓葉的景點的交通已經規劃好了，對於大交通完全沒有規劃。
他覺得這事不是他能規劃的。
其他部分規劃的很好，幾乎是把遊客從踩進縣城的第一腳就給安排好了，歡迎儀式、酒店接送，乘車上山、下山後吃什麼喝什麼都有名單，包括晚上都給安排好了本地特色文化表演，足夠熱鬨。
“吃住行，都考慮到了，玩一天一夜的豐富度很強，現在隻要解決大交通占的時間就行。”
路菲菲的意思是可以從有動車高鐵的地方派車接人，車上就漆上紅葉節的字樣，如果遊客是坐慢車過來，就在車廂裡做好裝飾。
“比如說，在車廂裡布置的都是紅葉，就叫紅葉專列。這樣在火車上，就等於提前開始了度假，再給想辦法準備一些節目，或者送一些小東西，就相當於在旅行社的大巴上，導遊也是要先說點什麼，讓人熟悉要去的地方。”
路菲菲也沒忘記自家公司是來做聯名活動，紅葉節的標題牌，還有各種相關宣傳資料上，都得帶上《永恒之心》裡的幾個人氣角色，讓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初步設定的是一個呆萌衙役，還有一個每天都想辭職的大廚。
衙役的台詞是：這裡連個賊都沒有，我要那麼聰明乾什麼？會脫發的！
大廚的台詞是：老板不在家，大家隨便吃，啊哈哈哈，不夠吃找我，我再給你們添上！
甜甜也是有的，甜甜的身份是文明旅遊宣傳員，她喜歡紅葉，但隻撿掉在地上的，不爬樹，也不用力搖晃樹枝。
路秋月看到這個設計，笑道：“我都沒想到這個。”
“正常人都不乾事，想不到也是應該的，我們家門口不是有好多櫻花樹嘛，春天的時候，樹上長滿了人，都跟精神病一樣用力晃樹枝，就為了抓拍一瞬間的花瓣滿天飛，你是不知道，人賤起來得有多賤。還有人走後一地垃圾呢……對了，這個你們準備好了嗎？”
陳德標驕傲地說：“我們山上有垃圾桶，而且還是藝術垃圾桶呢，很漂亮的，拍照的時候，就算拍到垃圾桶，都不會受到影響。”
路菲菲：“你們最好有個預案，萬一人多了，你們的藝術垃圾桶，肯定裝不下，而且環衛工人也不方便清理，到時候，還得用那種簡單粗暴的大口徑大容量的垃圾桶，有嗎？”
“有是有，就是不好看。”
“哎，這種時候，也追求不了好看不好看了，要是哪個手欠的，吃完東西喝完東西發現沒地方扔，他們能給扔到懸崖下麵去，到時候可難清理了。”
路菲菲根據自己旅遊的心得經驗，從上車開始，把整個過程捋了一遍，事無巨細，各種小事都考慮到了，每一個地方，還有預案，比如人太多了，天氣不好不能上山，交通堵塞等等意外……
光是提綱，就洋洋灑灑寫了幾十行。
等她寫完，段風感歎：“難怪漫展做得這麼好，想得這麼周全。”
“那當然，不然萬一出了什麼問題，豈不是很麻煩。”路菲菲向他一揚下巴。
路菲菲在幾十條提綱旁邊打了五角星：“這些地方，是可以跟我們公司合作的。”
她大概說了一下合作的方式，轉頭看著嚴凱和梅姣雪：“梅總，嚴總，你們看怎麼樣？我還有什麼沒有考慮周全的地方？”
梅姣雪搖搖頭：“暫時沒有，不過今天也實在太晚了，不如等明天，我們整體走一遍，這樣能比較直觀地感覺一下。”
“好，確實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去休息。”路秋月說。
縣長也跟著一起出去，然後，騎上了他的自行車，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縣長家離這很遠嗎？”路菲菲問道。
路秋月說：“他不是回家，他是晚上出去巡視。”
“巡視？治安？”
“什麼都管，像之前縣裡有人半夜喝醉了打架鬨事的，還有半夜搞金屬加工擾民的，他誰也不叫，就一個人騎著自行車，查到哪就管到哪，誰的麵子也不給。”
路菲菲“謔”的一聲：“那你們這邊還真是民風淳樸，他一個人去，也能叫得停？”
“他家在鎮子裡是大姓，而且，他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動的，有人向紀委舉報過他，下來查了三次，什麼都沒有查到，民意也一麵倒……”
路菲菲笑著問：“呀，他這麼厲害，路秋月，你有這麼一個同事，要更加努力啊。”
“我們合作的挺好，我出主意，他辦事。從來不玩權力鬥爭那一套，沒意思，事情都辦不好，光會耍心眼有什麼用。”
回到酒店，路菲菲打開帶來的筆記本電腦，把剛才的大綱稍微細化了一下，打算等縣裡確定做法之後，再把公司的關鍵元素加進去。
做完這些，時間是晚上十點半，對於路菲菲來說，夜晚才剛剛開始。
她關掉了楓葉節的文檔，開始寫給誠意文化準備的作品資料表。
有些作者比較積極，自己已經寫好了，隻是有趣的部分不夠突出，需要稍微加工一下。
馮倩已經把各家電視台的調查報告發給了路菲菲，路菲菲針對他們的期待，對每本小說寫了不同的簡介。
靈異詭譎、怪物大全、人性之惡、痛快爽文……每一篇的側重點都不一樣。
確保幾篇小說之間不會成為競爭對手。
寫完後，她打算直接給馮倩，仔細想想，還是應該再加一個“對標影視劇”。
路菲菲開始努力翻找著對應國家類似的影視劇，搜索引擎還沒有。
段風的頭像在企鵝上開始晃動：“還沒睡？”
路菲菲：【嗯，你也沒睡？】
一句純純的廢話，要是睡了還怎麼發消息。
願意對一個人說廢話，說明交流的目的是與“這個人說話”，而不是有事要說，公事公辦。
段風心裡挺開心，他努力想應該聊點什麼話題，路菲菲的頭像就已經晃動了起來。
路菲菲：【要是沒睡的話，你幫我想想，就是日本有沒有什麼電影電視劇，有新婚夫妻家裡不斷發生詭異事件，丈夫回家的時候，妻子向他講家裡的事情，但是丈夫認為是妻子想得太多。】
段風：【……你說的這個日本片……是哪種？正經的還是不正經的。】
路菲菲：【正經的，最好是名頭比較響，提起來都知道的。】
段風：【我先想想啊……你乾嘛，想在楓葉節上用？】
路菲菲：【那哪行啊，我要是敢這麼乾，可能會被我姑姑剁碎了埋在山上。】
段風：【哈哈哈，不會吧。我看你姑姑不是很風趣的嗎。】
路菲菲：【這事真沒法風趣。楓香山的山凹裡，有一個無妄寺，日本鬼子進村的時候，裡麵的和尚收留了許多難民，然後鬼子到廟裡，說難民裡有軍人，然後把難民跟和尚全部殺了，就跑了一個小和尚，山上還有個遇難同胞紀念碑呢。】
段風：【鬼子連這裡都沒放過？】
路菲菲：【是啊，我是要找幾個對標的電視劇，給收購版權的電視台的人做參考。】
段風：【猶記當年，你做《永恒之心》策劃案的時候，驕傲地說：“我沒有對標。”還跟我說：什麼事都要對標，就不能有點獨創性？】
路菲菲：【那回是真的沒有對標，這次能找還是找找，當初周相把《梁山伯與祝英台》介紹給外國人的時候，也說的是’這是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外國人嘛，要是能找著對標的，也方便他們理解。】
說話的時候，段風已經發來好幾個片名，還有簡介。
段風：【看看，是不是跟你想要的差不多？】
路菲菲：【好，我先看看影評。你找的真快。】
段風：【嗯，這些我都看過，簡介根本上跟正片差彆不大。好片子除了情節好之外，拍攝構圖和光影也是值得學習的。】
路菲菲：【謝謝！】
段風：【跟我客氣什麼。】
路菲菲把那幾篇簡介發回給馮倩，讓她把它們翻譯成對應國家的語言，再給電視台的人看。
文件提示發送成功後，路菲菲看了一眼時間：“才十二點啊……”
有段風幫忙找資料，效率提高了不少。
路菲菲忽然想看看星星，拉開窗簾……嗬，那街上的路燈雪亮，整條街亮如白晝，星星根本看不見多少。
她拉上窗簾，算了，睡覺。
第二天早上，酒店的早餐規格也很高，不是說吃得有多好，是那些花裡胡哨的餐具，真的很漂亮，如果是智能手機的時代，是來住店的客人必然要拍一張發朋友圈的程度。
九點半，路秋月已經過來了，路菲菲向她提起昨天晚上路燈的事情：“倒也不必這麼亮，其實，我還蠻想看看星星的。應該也有不少人想看。”
“就怕晚上不夠亮，讓遊客害怕。而且燈不夠亮的話，如果有人想拍夜裡的街景，就拍不出來了，看起來會比較破爛。
我們在不開燈、調暗燈光和把燈光調到現在狀態的三種情況下，在同一個角度拍過一模一樣的照片。現在的效果最好，所以才把燈光亮度定在現在的狀態。”
路菲菲表示理解，很多遊客，一邊痛罵著網上那些P圖過度的網紅照片，一邊又非常嫌棄真實的狀態，比如拍張掖七彩丹霞，想要在自然狀態下達到七彩的效果，有非常苛刻的條件：一場大雨先把表麵的塵土洗乾淨後的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能完美趕上這種條件的人不多，於是拚命P圖，天都被P成深紫色了，還自稱相機直出。
景是如此，人也是如此，誰還沒見過幾個扭曲的台階，弧形的筷子。
但是沒辦法，被網紅照片欺騙的人，永遠都吃網紅照片那一套，出真圖，甚至是淺P的圖，是不討好的。
好歹路秋月這邊隻是開了幾個大路燈而已，沒有再加濾鏡騙人。
段風在旁邊幫腔：“調整用光不算騙人，就算是一個美女，燈光從頭頂上往下照，跟從腳底往上照，效果完全不一樣。”
路菲菲笑起來：“從下巴往上照的效果比較強烈。”
“可能會嚇死幾個。”
不一會兒，其他幾個人都出來了。
第一件事，先上楓香山。
遊覽車是半截式，頂上有個遮雨棚的那種。
路菲菲建議把遮雨棚換成全透明的，玻璃鋼也好，硬塑料也行，不然坐在後麵的人視野受限，會影響觀感。
現在楓葉基本是綠的，隻有幾片在背陰處的微黃不紅，沒什麼可看的，真就是純來做顧問。
路菲菲問：“這邊的楓樹不行啊，看起來稀稀拉拉的。”
“對，所以這邊不是主路，今天是帶你們來看看全局，遊客真來了，我們的遊覽車是不會來這裡的。”
段風出聲：“那多可惜，不如把這邊做成晚間開放的景點，用紅色的燈光加成。”
路秋月點頭：“有道理。”
旁邊的陳德標低頭記錄。
垃圾桶確實很有特色，看起來也確實裝不了太多的東西，做為普普通通一座野山，它的承載量足夠，做為旅遊勝地，那絕對不行。
楓香山差不多兩小時就能轉完，周六中午到，上山看日落，周日早上還能上山看個日出，中午正好走人。
現在段風提供了一個新的想法：夜遊。
路秋月對段風說：“等楓葉紅起來的時候，這一片會很漂亮，我們請了專業的攝影師，拍了很多照片，想放在網上宣傳，一會兒請你幫忙看看。”
路菲菲忙著跟陳德標分析軟實力的問題：“單說景的話，我覺得足夠了，再想辦法弄點花頭，比如什麼紅葉題詩，扔水裡飄流之類的小娛樂，肯定會吸引人過來。
其他的東西，我看方案裡也寫得夠齊全了，我覺得硬實力非常足夠。”
陳德標臉上笑容燦爛：“那我就放心了。”
“除了硬實力，還有軟實力，這個是最重要的。就是這邊人的素質，旅遊就像談戀愛，衝著外貌去的，能不能處得好，還得看人品。
遊客最後是開開心心地回來，並且積極向身邊朋友推薦，還是罵著街回來，還要向消協投訴，就看這邊人的素質了。
我知道人的素質良莠不齊，大城市裡也少不坑蒙拐騙，偷搶盜拿這些事，但是做為旅遊地，特彆是被宣傳得很多的旅遊地，一定會被放大影響力，要是當場能處理好，能變成佳話，當場處理不好，讓人帶著情緒回家，那以後想把聲譽再拉回來就很難了，除非是老牌旅遊城市，不靠營銷一樣有人去。”
路秋月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們得給全縣開一個動員大會。誰砸了咱們縣旅遊的鍋，我就砸了誰的飯碗。”
陳德標的效率相當高，一路上運筆如飛，記下了許多內容。
一行人回到縣城之後，還迎麵遇上了縣長正在抽查一家小飯店用的原材料。
看得出來，整個領導班子是真的很想好好辦成這件事。
把眾人送回酒店後，路秋月下車與他們握手告彆：“大家都辛苦了，明天早上，我們會出一份詳細的活動計劃書，到時候我們再談談合作的詳細方案。”
樂遊原公司的幾個人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嚴凱讓大家自由活動，到處走走看看。
“剛才我們一路都是有縣領導陪著，看見的東西未必是遊客能看見的。我們自己再看看，要是有問題的話，我們及早記下來提出。萬一發現有什麼可能會影響我們公司聲譽的事情，我們寧可不接。”
現在樂遊原已經請了投行顧問進行股票上市相關的輔導操作，嚴凱希望的是錦上添花，而不是被連累。
美術跟美術走，文案跟策劃走，老板跟老板走。
吳珍和嶽萍兩人是城裡的姑娘，對小縣城很好奇，連人家賣的農具都要好奇地蹲在地上研究半天。
嶽萍甚至企圖買一把柴刀回去，說感覺很霸氣。被吳珍好歹給勸住了，說要是路上遇到警察臨時檢查，解釋不清楚。
縣城不大，三人隨便轉轉，就走到長途汽車站。
有一家賣什錦蔬菜粉絲烤餅的小攤，正一陣陣地發出香氣，三人都對它的興趣很大，根據在城市裡的生存心得，長途汽車站附近的吃食都是難吃且宰客。
“我倒覺得可以試試。”路菲菲說，“縣城不大，旁邊就是居民區，未必是專宰無知外地人的，再說了，要是真宰客，咱們能直接告狀，還怕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