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
那麼嚴重的鞭傷,皮開肉綻,身上幾乎沒一塊兒好肉,竟然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愈合了。
不對,倒也沒有完全愈合。
鞭痕仍然是清晰可見。
但那些猙獰的傷口已經變得乾燥,血完全止住了,於是這具身體那為數不多的生命力被鎖住,不再繼續流失。
意識到這一點後的戚扶桑欣喜若狂,連指尖都在戰栗。
太好了,他沒有死!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是誰幫了他。
可哪怕是傳說中那會給人界帶來毀滅的魔眼,又如何呢?隻要他不死,他可以活下去,那麼一切的一切都都不重要了。
從前戚扶桑不懂。
為何修真之人硬要逆天改命,與天爭壽。
已經活了一千歲,難道還不夠厭煩嗎?
沒有經曆過生死劫難的人自然也不懂。
但真正當死亡即將來臨的那一刻,戚扶桑懂了。
隻有活著才是一切。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所謂的理想,抱負,那些曾經在生命裡看的至關緊要的感情,親情,甚至於那痛徹骨髓的恨意,以及“我”這個存在,都會隨著死亡而煙消雲散。
所以,戚扶桑不能死。
他寧願爬著,跪著,醜陋地活著,也不願意死去。
而慶幸之至。
在這九死一生的境遇中,他果真活了下來。
但戚扶桑還沒來得及高興太久。
因為很快他發現,方才因為發現了自己身體的異樣過於激動,於是忽略了手掌心裡原本攥緊的那隻胖鳥。
一個不留神。
小胖鳥竟然逃脫了出去。
此刻,小胖鳥正張開著稚嫩的翅膀,看上去很生氣的模樣瞪著他,本來就圓溜溜的眼睛顯得更圓了。
而順著它憤怒的目光。
戚扶桑果不其然,在自己的掌心裡發現了一根脫落的金色羽毛。
沒記錯的話,那是長在小鳥頭頂的羽毛。
比它身上其他的羽毛顏色都要來的亮麗,也要來的更加柔軟,過於引人矚目,所以戚扶桑才能一把就拽住。
是因為這個所以生氣嗎?
有些小氣。
戚扶桑蹙起眉心。
很快他想到,鳥妖,尤其是像眼前這隻這樣的幼年鳥妖,的確是很看重自己的羽毛。
但既然身上的傷勢已經好些了,暫時沒有生命之憂,戚扶桑便已經放棄了要取這小胖鳥妖妖丹的想法。
所以他也無意與它交惡。
他知道小鳥雖不會人言,卻能聽得懂他的話。
於是戚扶桑便伸手將手心張開,想要將那片羽毛還給小鳥。
誰知,意外再度發生了。
鳥妖很生氣,不同一般的生氣。
它根本連戚扶桑手心裡的羽毛看都不看一眼,直衝衝地就衝著戚扶桑而來。
雖說這隻是一隻小胖鳥,妖力不強,攻擊性也有限。
可畢竟現在的戚扶桑就相當於一個廢人!
哪怕是他憑借著多年來的經驗能夠堪堪躲過第一擊,緊隨其後的第二擊,第三擊卻躲不掉了。
以這具殘敗的身體。
戚扶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鳥妖叼住了他的衣領,將他往自己的巢穴拖。
也正是這時戚扶桑後知後覺。
原來他早已不在那條瀑布下遊的小溪旁。
這裡雖看上去簡陋,卻是一間密閉的房屋,房屋裡彌漫著煙灰的氣息。戚扶桑猜測,恐怕是寺廟一類的地方,被這鳥妖占據成了巢穴。
想到這一點後戚扶桑本就發白的臉色便有些發青。
自小博學多聞,他當然知道鳥妖將一個受傷過重沒有反抗能力的人類拖到自己的巢穴裡會做什麼。
妖族可與人類不同,他們是會吃人的。
戚扶桑的身上雖沒有幾兩肉。
卻也夠這小鳥妖打個牙祭。
不行,不能這樣。
得要反抗。
好不容易才從深淵裡爬出來,戚扶桑可不能就這麼白白死在這小胖鳥的肚子裡!
可也是這時戚扶桑發現。
這看上去弱小的小胖鳥力氣竟然如此之大。
戚扶桑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也掙脫不開。
性命攸關之際,戚扶桑餘光瞥見不遠處有個花瓶,花瓶裡還插著一支新鮮的荷花。於是在被鳥妖拖著走的路上,他用身上最後的力氣用手抓住花瓶,想要用花瓶把這小鳥妖砸暈,殊死一搏。
但,他到底是高估了現在的自己。
沒有了金丹和修為,又重傷未愈,現在的他連一個尋常的五歲孩子都不如。不說這花瓶能否給鳥妖造成傷害的問題,裝滿了水的花瓶僅僅隻是剛抓在手裡,他就要拿不動了。
很快一個手抖。
緊接著,花瓶便哢嚓一聲碎在了地上。
水灑了滿地,漂亮的荷花也摔歪了頭,與此同時摔碎的還有戚扶桑的求生欲。
他於是逐漸開始絕望。
為何上天要這麼對待他?
如果一開始就要他死的話,又何必給他生的希望。
結果不一樣要死麼?
但很快他又心情複雜地想:
罷了,如果注定要死。
倒不如死在這小胖鳥的肚子裡,至少他的死,可以給一隻小鳥帶來一頓飽餐。
於是當所有的反抗最終都宣告失敗。
鳥妖停下了腳步。
戚扶桑便也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寧靜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隻是戚扶桑從沒有想過,這一次,他並沒有等來死亡。
預想之中的死亡非但沒有到來。
反倒是一床棉被,不期而遇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溫暖的,乾燥的棉被,阻隔了外界的寒冷,讓這具已經冷了太久的身體久違感受到了一絲暖意。而那想象中要凶殘地將他作為點心的鳥妖歪著腦袋“啾”的一聲,用嘴巴叼著被子——
將被角給他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