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壓著的重石在這瞬間落地了。
是啊,不管是怎樣的,她都還有他們。
無論這是個什麼年代,是個什麼地方,她都不是一個人。
她的爸媽,她的家,始終在她觸手可及之處。
夏楚眉眼鬆快了,她說道:“媽,你多和我說說以前的事唄。”
夏媽媽笑道:“十年前的事?”
夏楚搖頭:“不,是這十年來的事。”
“這十年啊。”夏媽媽歎口氣道,“那可真是說來話長。”
其實夏媽媽了解得並不多,頂多是比百度百科多了些細節,但她的話語卻模模糊糊地給夏楚勾勒出了一些輪廓,一個切實的,散發著真實氣息的框架。
她考入了Q大,學的是計算機,因為跟隨導師完成了一個專利項目而備受重視,後來有了海外進修的機會,她緊緊抓住,以優異的成績和羨煞旁人的推薦信進入了斯坦福就讀。
之後她遇到了江行墨,忙碌的課業和大大小小的研發項目,都讓她得到了徹頭徹尾的錘煉。
她畢業前夕,江行墨回國成立了連線,她畢業後便加入連線,兩人相攜相伴,一路走到今日。
夏媽媽道:“你倆一路走來不容易,好在是修成正果!”
正果沒有,壞果倒是有一棵,當然夏楚更在意的是其他事,她為什麼會報計算機係?她其實感興趣的是生物科學這方麵的,和冷冰冰的計算機相比,她更喜歡鮮活的生命。
夏楚小聲道:“乾這行一點兒不好。”
夏媽媽笑道:“我也覺得不好!我就想著你能當個醫生挺好,結果你非要報計算機係,攔都攔不住。”
竟然是她自己要報的?
夏楚無語了。
夏媽媽歎息道:“也罷,比起醫生,你們現在做的事更厲害。”
更厲害?做遊戲有什麼好厲害的?哦,倒是挺賺錢的,連線每天的流水能嚇死人。
夏楚沒法證明自己來自十年前,又打心底裡抗拒著失去記憶這個可能,所以絕口不提。
夏媽媽卻是被打開了話匣子,又同她說道:“你啊,凡事彆太較真,行墨的家庭你也不是不清楚,多包容包容,那孩子不容易。”
夏楚沒出聲,她不知道江行墨的家庭,也不樂意包容,更沒看出那男人有哪兒不容易。
夜色漸晚,夏媽媽也累了,最後她低聲,輕歎著自己的心願:“爸媽現在沒彆的想法,就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
夏楚心裡暖暖的,也閉上眼睡下了。
夜裡她做了個夢,夢中她知道這是個夢,但卻很難醒過來。
她像是與天空融為一體了,以一個非常奇怪的視角看著自己。
那是太陽高照的日子,首都的熱鬨讓她和爸爸都有些目不暇接。
她知道這是入學報道的日子,有點兒緊張更多的是興奮。夏爸穿著略有些彆扭的西裝,臉上全是驕傲。
父女兩人大包小包地走著,被太陽曬得汗流浹背也不覺疲倦。
她隱約聽到夏爸爸說:“計算機係,女孩子是不是不多啊。”
夏楚道:“不多就不多,反正我是要學的。”
夏爸爸問:“你不是想當醫生嗎?”
夏楚道:“不是醫生,生物學家和醫生不一樣。”
夏爸爸道:“好嘛好嘛,不一樣,可生物學家和計算機也不搭邊啊?”
“怎麼不搭邊?”夏楚圓乎乎的臉上掛著自在的笑,“遺傳基因編碼不就是一種編程語言嗎?”
夏爸爸明顯聽不懂,他擦了擦額間的汗道:“反正你開心就好。”
從夢中醒來,夢忘了大半,可是那句‘遺傳基因編碼不就是一種編程語言嗎’卻深深地烙在了腦海中。
是她自己選擇了計算機係,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從鮮活的生命轉向冷冰冰的機器?
也許是因為生命沒看到的那麼“鮮活”,機器也沒想象中的那麼“冷冰冰”。
夏楚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手掌:手指纖長,指尖有著極薄的繭,這是鍵盤留給她的痕跡。她感覺到了一陣難以言說的麻癢,從指尖傳來,像是被什麼在召喚一般。
同爸媽告彆後,夏楚和江行墨一起上了車。
坐進車裡,兩人一時無話。
直到車子開動,江行墨才拿出手機,敲了幾行字。
夏楚的手機順勢響起,她拿起一看,微微一怔。
“我這陣子想休息下,你能接管一下D實驗室嗎?”
讓她接管D實驗室?江行墨是認真的?
夏楚不知該怎麼回他。
江行墨又打了一行字:“我這幅樣子也不好拋頭露麵,你去主持工作,我很放心。”
你放心……可我不放心我自己啊!
連線的工作好歹是事務性的,還有Etan暗中幫忙,所以她才勉強遊刃有餘。
D實驗室的工作可是技術性的,她去了能乾什麼?當個頭號大傻子?
肯定要拒絕的,夏楚打了一行字,然而還沒發出去,江行墨又給她發了一條:“不會給你增加負擔,有時間了過去走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