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寧低著頭,暗自為皇帝感歎。這一屋子的人都是他的親人,但好像沒有誰真心盼著他活過來,每個人都在等著他死,同時盤算著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天家父子無非如此,她一陣心寒,忍不住向顧連章身邊靠近些,從寬大的袍袖下勾住了他的手指。
顧連章正全神貫注觀察著屋裡的動靜,突然被她抓住,不覺身子微微一顫,他低頭看她,以目相詢,她無聲地歎口氣,將他又握緊了幾分,顧連章心頭湧上一股暖意,大手裹住她的小手,輕輕搖了搖,示意她彆怕。
那邊幾個太醫已經圍著皇帝開始查驗,又是診脈又是查看吐出的汙血,還用銀針在吐出的穢物裡翻來覆去的檢查,臉色越來越凝重。
晉王在衣袖裡握著拳頭站在邊上,忐忑不安地往殿外看,德妃還沒來,那個作證的小太監劉義也沒來,他緊張地看向顧連章,卻忽然發現他低頭看著阮寧,眼睛裡是前所未有的溫存。
如撥雲見日,晉王突然明白了,顧連章私藏的那個女人,就是他惦記了多時的阮寧。
這個該死的閹人,竟然被他捷足先登!
晉王木然地半張了嘴,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在此時,他聽見秦織冷冷地問:“晉王,剛剛你說什麼父皇的遺願,是什麼意思?”
晉王猛地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父皇的遺願,父皇他最喜歡我,父皇說過要立我為太子!”
剛剛進殿的宗人令和一乾皇族成員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魏恕崩緊了麵皮,冷哼一聲,問道:“晉王莫非是失心瘋了,連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敢亂說!”
“父皇的心意就是如此,如果違背他的心意那才是大逆不道。”晉王把心一橫,自顧說了下去,“十七天之前,丙辰日清晨,我到禦書房和父皇說話,父皇他說,太子心胸狹窄,目光短淺,根本不能擔起國家大任,父皇他說,要廢掉魏恕,改立我為太子。”
大殿中頓時鴉雀無聲,許久,才能聽見皇帝渾濁沉重的呼吸聲。
魏恕第一個開口,他臉上並沒有明顯的惱怒之色,還是從前那個溫文爾雅的太子:“二弟,父皇病勢沉重,你卻在他麵前大放厥詞,是何居心?”
“我說的沒有一字虛言。”晉王咬牙說道,“當時我母妃也在,她可以作證。”
“對,我聽見了,陛下親口說的要立晉王為太子!”德妃在兩個小太監的陪同下急匆匆地趕來,老遠就大聲說道。
“你們是母子,德妃為了幫你也不會吝惜說謊。”魏恕淡淡說道。
“還有,還有,”晉王遲疑著看向了顧連章,顧連章微微點頭,晉王一顆心放了下來,連忙說道,“當時有小太監劉義在門外,他也聽見了。”
“傳劉義來。”顧連章說道。
劉義很快來了,他跪在地上口齒清楚地說道:“小的當時在門外伺候,模糊聽見說什麼立太子,又聽見陛下叫著晉王殿下的名字說‘這些兒子裡朕最中意你’,又聽見晉王殿下謝恩,彆的就沒聽見了。”
晉王有些失望,他為什麼不能說全部聽見了?這樣模棱兩可,隻怕算不得鐵證。
果然魏恕道:“那就是說你根本沒聽見父皇說改立太子?”
劉義謹慎地回答道:“凡是小的聽見的,都已經照實說了。”
魏恕冷笑一聲,看著晉王問道:“二弟還能不能拿出點讓人信服的證據?劉義聽見的話怎麼解釋都成。”
德妃叫道:“這還不夠嗎?陛下都說了最喜歡晉王,皇位不穿給他,難道傳給彆的他不喜歡的兒子?”
“自古以來,太子之位都是立嫡立長,敢問二弟,你是占了嫡,還是占了長?”魏恕冷冷說道。
晉王啞口無言,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可是陛下確實說過要立我為太子。”
他看向宗人令,央求似地叫道:“叔祖,您老人家說句話呀!”
宗人令沒吭聲,即便皇帝醒過來,要想改立太子也不容易,立嫡立長都輪不到晉王,到時候肯定引得一乾官員唇槍舌戰——更何況皇帝眼看是醒不過來了,這事肯定成不了。
殿內再次陷入尷尬的寂靜,誰也不肯頭一個說話,就在此時,原任醫正蒼老的聲音驚詫地說:“陛下竟然真是中毒!”
“什麼?”魏恕頭一個叫了起來,“你說什麼,父皇是中毒?”
“不錯。”原任醫正雙膝跪下,一臉肅然,“陛下的嘔吐物結成團,從顏色氣味來看,應當是中了斷腸草之毒,隻是下毒的分量非常輕,一天隻有一點點,所以諸位同僚都沒發現,症狀也不明顯。”
“查,到底是誰做的!”魏恕咬牙切齒,“孤定要將下毒之人碎屍萬段!”
皇帝近些日子用過的東西全部被拿來檢查,這些天吃過的藥渣全都留著,此時也被拿來細細翻開查找,一乾皇族子弟在邊上候著,表情各異,都知道今天之事隻怕不能善了了。
阮寧坐在寢殿外的交椅上,顧連章守在她旁邊,目光時不時看向她,以示安慰。阮寧見他這幅胸有成竹的模樣,猜到他應該早有計較,這才安下心來。
一個時辰後,醫正舉起一隻勺子大聲說:“找到了,這把勺子有毒!”
那是一把樣子精致的銀勺,鏤刻著花紋,小巧可愛。
掌事太監驚訝地說:“這是德妃娘娘用來喂藥的勺子。”
德妃大吃一驚,脫口說道:“不可能,你們栽贓陷害!”
那是她從儲秀宮帶去給皇帝喂藥的銀勺,怎麼可能有毒?天底下再沒有比她更盼著皇帝好的人了。
晉王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德妃的東西,連忙說道:“那是把銀勺,怎麼會有毒?銀子本來就是試毒的。”
“這不是銀勺,這是錫鍍銀,銀的分量極少,而且斷腸草之毒銀子並不能試出來。”醫正說道,“以臣愚見,這把勺子應該在斷腸草汁中浸泡了許多日子,所以勺子本身也含了毒,用這把勺子喂藥,與服毒無異。”
幾個太醫互相商量了一下,再次檢查了勺子,肯定地說:“確實如此,勺子有毒。”
“不可能,我沒乾過,你們陷害我!”德妃狂亂地叫著,惡狠狠地瞪著太子,“肯定是你!早晨陛下說要改立太子,下午就病倒了,他一向健壯,怎麼會病成這個樣子?肯定是你,你怕當不了太子,你給陛下下了毒!”
“陛下!”一直守在床邊的秦織低呼一聲,“陛下不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請叫我勤勞的小蜜蜂,哈哈,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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