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樓頂。
女人的身形緩緩浮現, 她就仿佛幽靈一樣,女人抬腳站在樓陽台的邊緣上,垂眸看向自己腳下的城市, 看向被圍困著的汙染物, 表情古怪。
“罪門大人, 這個農場主好像不需要我們幫助, 它自己也能全身而退啊, 居然在中心城留下了這種肉種,怪不得它這麼瘦, 我還以為它是把身上的肉都割下來給它那幾個孩子和妻子吃了呢。”
女人回過頭看向身後拿著書的男人, 輕聲說道。
被稱作罪門的身穿神父裝的男人靠著天台上的牆麵,嘴角微微勾起,一隻手翻著書,“全身而退?”
“不急, 再看看吧。”
“啊?”
女人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男人, 她眸光轉動, 意識遊離, 如同一隻看不見的幽靈,再次混入了最近的一個避難所內。
A區某避難所內。
小女孩有些茫然, 她並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麼, 隻是她本能的能感覺到母親牽著自己的手在顫抖。
安靜的樓道內,隱約能聽見有人低低的哭泣聲。
雖然不確定發生了什麼, 但她還是本能的感覺到了恐懼, 所有人都離他們很遠,就好像看見了什麼很恐怖的東西一樣。
脖子上突然有些癢,女孩想伸手去摸,卻被母親攔住, “彆……”
母親的雙眸透著驚恐,一隻手死死按在小女孩白嫩如蓮藕一樣的小手上:“彆動……”
她的聲音很輕,但是在絕對但是在絕對安靜的環境裡顯得格外的清晰,女人咬著嘴唇,唇齒發白,她的身體止不住哆嗦,“彆動。”
她重複著,突然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她的雙眸含淚,眼淚順著麵頰滴落,“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傷害她,求求你!我隻有她了,我隻有她了。”
她對著女孩脖頸後長著五官卻沒有實質眼睛的怪物哀求道,她雙手合十,不斷的對著肉種搖晃著,就好像她麵前的不是怪物,而是一尊廟宇裡的神佛。
人群中一名帶著鴨舌帽的男人皺了皺眉頭,他看向女孩脖頸上的沒有肉種,又看了看躲到一旁的眾人,有些好笑。
來之前,她就聽罪門大人說過農場主的特性,其中就包括肉種這一個特性,肉種吞掉食物後,會用最快的速度將食物消化,並且形成肉壁,沿著地麵生長,被汙染的人骨頭會融化,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話,被汙染的人會在肉種的汙染中變成一條肉蟲,然後被肉壁吞噬,變成肉壁的一部分。
躲根本沒用。
肉壁會不斷吞噬周圍的生命體,長出一個令人惡心的血肉世界。
她不明白這還有什麼好看的。
農場主和中心城的這場博弈當中,農場主明顯贏了,而且贏的很徹底,中心城的人絕對會為了這些平民放棄黎白城,說不定那個叫黎白城的還會自殺,以此救下那些平民。
女人嘲諷的勾起嘴角,想了想,她退出了男人的身體。
警戒線外,穿著黑色作戰服的警衛身體突然抖了抖,雙眼略略失神,下一秒男人的眼睛恢複清明,他伸手輕輕按在了耳麥上。
通訊內——
“我以為你……”
“你以為什麼?”
傅雪轉眸看向監控畫麵上被汙染物抵著脖子,一張張淚流滿麵充斥著絕望和恐懼的臉。
傅雪的聲音沉靜:“以為我會為了保護其他人,命令程問雪他們圍攻你嗎?”
黎白城沒有說話。
“黎白城,記住,我不是為了你而放棄他們。”
“防汙染中心不接受任何形式的任何威脅,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記住,妥協是最無用的東西,比懦弱還讓人鄙夷。”
“如果我們防汙染中心因為敵人的威脅而妥協,那麼將來中心城隻會迎來更多、更大的威脅。”
“唯有死戰才是保護他們的唯一方式!”
和平時的溫柔不同,傅雪的聲音很沉,很有力度。
她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一樣,讓人覺得安心。
原本嘈雜的通訊頻道內安靜了下來。
“我們——”
“不接受任何威脅。”
“殺了它!”
“不管會死多少人!用它的頭來祭奠那些死去的人,那才是最好的告慰!”
通訊中,傅雪的聲音簡短而有力,仿佛有種某種神奇的感染力。
“不管會死多少人……”
黎白城隱約間聽見隱隱地重音,似是有人在重複著傅雪的話一樣,他本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忽然聽見耳畔有人低聲喃喃自語,黎白城微微側眸。
程問雪雙唇蠕動,低聲的念叨著什麼,原本略有些迷茫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看向農場主的眼神漸漸冰冷起來,就仿佛在看一具死屍。
注意到眾人不善的眼神,農場主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竹節蟲一樣的身體哆嗦了一下,向後連退了兩步。
“你們的任務不就是保護那些普通人嗎?你們要乾嘛?我會殺了他們!我真的會……”
看著幾人走向自己,農場主臉色瞬間蒼白,原本就灰白的臉上更加白了幾分。
“可惡!”
“你們等著……我要他們死!就算我死,我也要帶著那些人一起死!”
……
指揮中心,通訊中傳出農場主的聲音,傅雪幾乎是下意識的閉了閉眼睛。
她確信自己做的決定是正確的,但還是忍不住閉上眼睛。
畢竟那是上萬條人命。
傅雪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一道淒厲慘叫聲順著通訊鑽出,鑽到眾人的耳朵裡,刺入人的心臟上。
那聲音很慘,可是聽著聽著傅雪就覺得有些不對經兒了,那慘叫聲雖然淒厲,但好像叫得也太長了一點。
“農場主,你給我聽好了,現在你老婆在我手上!不想你老婆死的話,就讓那些肉種束手就擒,自己給老子跳進玻璃罐子裡給研究所那幫人做研究材料,不然我現在就弄死你老婆!”
就在傅雪疑惑的時候,監控內傳出一道清朗男聲。
傅雪猛地抬頭,看向監控,在看清監控的那瞬間整個人都愣住了。
監控中心內的工作人員也全都緩緩打出一個“?”。
隻見黎白城一隻腳踩在一團黑色汙染物的身上,手起刀落,汙染物發出一聲慘烈的叫聲,汙染物的一根手指被直接切了下來。
在切掉黑色汙染物的手指後,黎白城沒有停,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汙染物淒厲絕望的慘叫聲在空曠的廣場內回蕩,撞在四麵的高牆上不斷回蕩。
廣場上,黎白城冷笑了一聲,目光淡淡的落在農場主的身上,反手就是一刀,巨大的黑色煤球團子一隻手上的五根手指被直接切了下來。
“讓那些肉種自己跳進特殊玻璃瓶裡,不然我現在就砍掉你老婆身上所有的手指和腳趾!”
聽見黎白城的話,農場主看了一眼妻子,滿不在乎地冷笑著看向黎白城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為了它束手就擒吧?”
農場主的聲音被監控設備收入,傳到指揮中心眾人的耳朵裡,眾人都忍不住點頭,是啊,它怎麼可能束手就擒?那可是汙染物,沒有感情的怪物!
“沒用的。”就連傅雪也忍不住開口。
傅雪看著監控中被刀抵著脖子的人們,如果可以,她也很想救他們,可是她沒有這個能力。
傅雪深深吸口氣:“不用和它廢話,直接殺了它!”
“不試試,你怎麼知道沒用?”黎白城挑眉問道。
“那是汙染物,不是人。”傅雪沉默片刻,說道。
黎白城看向假裝著不在意扭過頭的農場主,笑了笑同時對傅雪的說道,“我覺得你們對汙染物似乎有某種誤解。”
黎白城揮刀,刀鋒落在黑色煤球團子的左手食指的指節上,伴隨著黑色煤球團子哀鳴,農場主頭下的如同節肢一樣的腳有些不穩,差點摔倒在地上。
“什麼?”傅雪幾乎是下意識反問道。
“愛並不是人類的專屬。”
黎白城邁著步子,血液順著黑色的刀劍滑落,他的聲音輕柔,如同遊吟詩人的低語:
“愛情靠例外、特殊和超脫而生存。
大多數的愛情活在語言裡,卻死在行動中。*”
“但它——”黎白城抬手,黑色的刀劍直指農場主的腦袋,聲音微頓,“不是。”
它不是?
不是什麼?
傅雪正疑惑,接著就聽見通訊裡傳出那隻汙染物氣急敗壞的聲音。
“該死,該死!”
隻剩下腦袋的汙染物腦袋下的節肢氣急敗壞的跺腳,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的走動了無數這次後,轉過頭眼底露出一個憤恨的表情。
“該死,你贏了!”農場主歇斯底裡地叫了起來,“是你贏了!放我妻子和我離開,我就放了那些人!”
防汙染中心——
“它這是答應了?”
“好像是這樣沒錯……汙染物也知道愛是什麼嗎?”
監控中心內眾人看著監控畫麵中的內容都有些發懵。
監控內隻剩下腦袋的汙染物氣急敗壞地嘶吼著,它好像在猶豫,不,那根本不是猶豫,而是偽裝失敗後的妥協。
就在眾人都鬆口氣的時候,突然聽見了黎白城拒絕的聲音。
“不。”黎白城搖了搖頭。
農場主愣了愣,“你什麼意思?”
“我不是在和你講條件,”黎白城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下的大黑煤球團子,“放了那些人,我就放過你的妻子,至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