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車子停在路邊, 年輕司機沒有再試圖挑起話題，或者試圖安慰坐自己車的乘客，而是安靜地看著談寧下車, 以及談寧離開的背影。
談寧像一個幽靈, 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之上。
腦子裡不斷回憶起研究所出具的報告, 他不知道該如何理解那幾句話的意思，又或者是他並不想理解。
他哭不出來，隻要一想到他的親人就在那群豬中間門，心臟就好像要裂開成兩半一樣, 撕心裂肺的疼痛，心臟像是被一根尖銳的長針刺入，從心臟的頂端一直貫穿到尾端。
他想調查, 可是卻又無從下手，甚至不知道該報複誰。
養殖場的汙染源已經被清理，清理者的異能者, 在資料中顯示，在清理掉汙染源後, 對方因為汙染指數超過百分之九十五，在完全變成汙染物之前, 選擇了自殺, 以人類的身份死亡。
談寧站在路口的中間門, 就在痛苦即將將他湮滅的時候。
“滴滴。”
路邊響起車子按喇叭的聲音。
談寧正想著, 隻見一輛一看就很貴的跑車停靠在路邊, 短發女人搖下車窗, 對他招了招手，“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喝一杯或許會好一些。”
沒等他拒絕，女人解開了車鎖, 對他偏了偏頭，示意他上車。
談寧上車後，一直沒說話，很安靜地坐在車上，傅雪同樣沒有說話，大概十多分鐘後，傅雪才慢悠悠開了口。
“你已經看見資料了？”
談寧臉上終於多了些許情緒，轉頭看她：“你早就知道了？”
傅雪苦笑了一下，認真說道：“抱歉，一直沒告訴你。”
談寧知道傅雪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門把原始資料交給自己，隻是目光淡淡地看向傅雪，想聽聽她想再說點什麼。
雖然知道可能是因為她能力的原因，和傅雪聊天的時候，會有一種很特彆的放鬆的感覺。
即便剛剛他就好像要死了一樣，可是當傅雪和他聊天的時候，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安慰。
好朋友。
真是特彆的能力啊。
傅雪很真誠地說道：“我不是故意跟蹤你的，上次你告訴我‘肉豬養殖場’不是一起普通的汙染事件，認為這件事情和天機工程有關，所以我讓莫塔爾向我報告所有查看或調用‘肉豬養殖場’資料的人。”
“昨天，我發現研究所有人調取了這場汙染事件的詳細資料，以及原始資料。”
傅雪聲音很自然地說道，“所以我才想過來看看，沒想到碰見了你。”
“你和林主任做了交易，是嗎？”傅雪開著車，看著前方頗有科技感的彩色霓虹指示燈，說道。
談寧沒說話，隻是疲憊地點點頭。
傅雪將車停在路邊，雙手靠在方向盤上：“你最好離林修念遠一點，他這個人不太正常，和他那個老師一樣。不要輕易和魔鬼交易，小心他偷取你的靈魂。”
談寧看了她一眼，如果不和對方交易，他甚至都沒有資格調取相關的資料。
就在談寧在心中如此想到的時候，傅雪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想調查那件事情，我可以幫你。”
“你？”
談寧偏頭，看向她。
“對，我可以，我家裡人和天機工程有點關係，”傅雪取出一份文件，遞到談寧的手中，“這是我根據你的描述，調取的檔案，不知道這是不是你在養殖場裡看見的那種克隆機器，但這款機器具體的作用並不是克隆，主要用於人體組織的再生。”
“你先看看吧。”傅雪接著道，“事實上，這款機器並不是天機工程內部使用的機器，這款機器屬於醫療用品，是對外出售的，有很多大型機構都向天機工程購買過這款機器。”
談寧接過資料，看著上麵機器的樣式，和三年前他看見的那些機器一模一樣！
“有購買名單嗎？”談寧沉默片刻，開口問道。
傅雪抽出一支煙，用火機點燃，“有，我可以幫你找，不過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談寧聽見傅雪的話，臉色難看地問道。
“不用這麼緊張，我隻是希望你暫時什麼都不要做，我會先幫你確定天機工程是否和這件事情有關。我希望在這段時間門內，你能先好好工作，還有係統的學會使用你的異能。”
傅雪擺手，吐出一個煙圈，道：“這也是為你好，你作為A級序列的擁有者，如果不是因為沒有係統的學習過異能的使用，上次有你在，那支三十二人的小隊也不會全軍覆沒。”
“而且如果你家人的這件事情如果真的和天機工程有關，隻有你足夠強大，才有那麼一絲可能報仇，不是嗎？”
傅雪認真地說道。
談寧算是明白，傅雪為什麼能在防汙染中心的人緣那麼好了，因為這個人說話的時候總是透著一種真誠的感覺，朋友的真誠。
“這次陳主任和衡少將要處理野外的一個汙染源，我已經申請，讓他們帶上你了。”
“帶上我？”談寧一愣，被傅雪的話搞得有點懵。
“對，你現在的情況相對穩定，而這次的任務有陳主任和燭龍、許教授在，你可以儘情的使用你的能力，清理第二中心城周圍的汙染物，有燭龍和陳主任在，相信也不會有任何意外存在。”
“許教授會根據你使用能力的情況，為你製定一個合適的方案，讓你的能力最大化。”
“說實話，你的運氣不錯，一般的異能者可沒有這樣的機會，放心這次和你一起的還有陸蒼。”
談寧有些愣住，“你為什麼這麼幫我？沒記錯的話，傅這姓應該是天機工程的高層吧。”
傅雪將手裡的煙滅掉，無視掉談寧的第二個問題，語氣淡淡地回答道：“很簡單，因為你是一名A級異能者。”
“你的天賦序列是A-19：天引。每一個A級異能者都有巨大的潛力，保護高城牆就需要你們這樣的高階異能者。”
“你有過夢想嗎？拯救世界的那種。”傅雪看向車窗外，來往匆匆的路人，突然說道，“我很小的時候，就一直希望成為一名異能者，一名強大異能者，可惜……”
傅雪聳聳肩，說道：“你也知道，異能者覺醒天賦序列也都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我隻是個D級。”
談寧看向傅雪，他對傅雪不是很清楚，但卻了解“傅”這個姓，天機工程高層有一半人姓傅！也就是說傅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和他們這些苦兮兮的人不一樣，她什麼也不用做，這輩子就能過得很好。
談寧忽然回憶起在神國的時候，江妄說的話，他眼睫低垂，“我從未改變夢想，隻是我已經放棄實現它了，人越是長大，才越是知道理想和現實之間門的距離。”
傅雪：“即便知道理想和現實之間門的距離，我還是想努力看看，而實現理想的第一步，是得到足夠大的權利。”
兩人一直沉默著，沒人說話。
“我就當你答應了。”傅雪突然開口打破沉默道。
談寧沒有反駁，而是隨口問道：“你怎麼成為異能者的？”
傅雪聽到談寧的話，臉上露出微笑，“通過接觸實驗。”
談寧整個人都是一愣，防汙染中心內的異能者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經曆汙染事件，並在事件中存活覺醒異能的異能者，還有一種就是通過官方渠道申請接觸實驗的人。
“你背著你家裡人做接觸實驗，你家裡人不會……”
談寧還沒說完，就被傅雪打斷道：“我可沒有背著他們，我申請之前有告訴他們。”
傅雪聲音頓了一下，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他們都很支持我。”
兩人說著話，下了車。
“這家酒吧我常來，和我進去喝一杯吧。”傅雪停好車，指了指酒吧招牌說道。
談寧沒說話，打開車門跟著下了車，兩人剛走兩步，都同時停下了腳步，看向不遠處的街道上。
那是幾隻蝴蝶，黑紫色的蝴蝶。
談寧整個人都是一愣，整個人都有些錯愕。
傅雪看著蝴蝶疑惑地說道：“我還以為隻有教科書上才有這種美麗的生物，原來還有活的嗎？”
不僅是他們發現了，路上的行人也注意到了那隻飛行的蝴蝶。
一名老人看著蝴蝶，“它們怎麼活下來的？”
街上更是有人直接拿出了手機，對著蝴蝶哢哢拍了兩張，幾隻蝴蝶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四散開去。
防汙染中心，觀察室內。
黎白城點開手機上的“好又多”app，將東西加入購物車的同時，係統聒噪的聲音在黎白城的腦子裡接二連三的響起——
[談寧和傅雪達成了協議，傅雪幫他調查肉豬養殖場事件，談寧則必須向傅雪證明他的價值，說真的，談寧和農場主可真是孽緣，剪不斷理還亂。]
[農場主為了養活自己的妻兒，到處開養殖場，可惜它的妻子和孩子還是每天都在餓肚子，或許隻有死亡，才能讓它們得到真正的平靜。]
聽見係統戲謔的聲音，黎白城挑眉：什麼玩意，汙染物還有老婆和孩子？
黎白城記得係統說起過這個叫做農場主的汙染物嗜錢如命，當時可沒說這汙染物還有老婆孩子的啊！
[在舊世界毀滅之時，當你的妻兒變成怪物，你會放棄他們還是保護他們？]
[為了養活變成汙染物的大胃妻兒，曾經作為人類的它蹭割掉自己的肉喂養妻子和孩子，將可憐的路人騙進家裡，作為妻兒的食物；作為汙染物，它同樣忙碌，它什麼都賣，除了自己，開辦無數個養殖場，隻為了養活它的妻兒。]
[備注：愛是拯救也是毀滅。]
[對了，剛才談寧和傅雪在城市裡看見了蝴蝶，你最近吃飯小心點哦，小心胃裡麵長蝴蝶。]
黎白城還沒來得及問係統什麼張蝴蝶，下一秒就聽見李春生的聲音響起。
“時間門到了，該去觀察中心檢查了。”李春生起身，說道。
黎白城聞言嗯了一聲，跟著一起來到了觀察中心。
因為“神國地鐵”的原因，最近總有不同的研究員到防汙染中心，汙染檢測也從觀察室內直接改到了觀察中心醫療室，變成了公開檢查。
黎白城倒是不介意，反正對他來說不過就是換個地方檢查。
一旁沙發上的不可定義，在黎白城一個眼神示意下乖巧跳下來，跟在黎白城身後，一起到了觀察中心。
黎白城一句話也沒說，直接伸出手，放在抽血口的位置，伴隨著哢嚓一聲，抽血完成，坐在黎白城旁邊的不可定義同樣乖巧地伸出自己的爪子，遞到檢測員的手上。
“這隻狗也需要檢測汙染指數？而且它還會自己伸爪子。”一名來觀摩的研究員驚奇問道。
檢測員溫柔地露出一個微笑，解釋道：“這隻狗是黎先生在汙染區域撿到的，研究所那邊說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擔心變異汙染。”
“它一開始也不配合我們工作的，這是被黎先生教育過後才這樣的。”
聽著兩人對話的不可定義，狗嘴抽抽。
想起那個叫林修念的白大褂，它就恨得牙癢癢，非要讓它一條狗檢查！前天，它差點沒被嚇死，本來以為死定了，誰知道自己的檢查結果出來，自己的汙染指數竟然隻有10%！
彆說，它也很懵逼，作為一隻純正的汙染物，怎麼想它的汙染指數也不應該是10%啊！
這幾天，它本來是想跑路的，結果狗腿剛剛邁出房門一步，就被男人給發現並警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