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永思聲音微顫地說著, 廚房內傳出轟轟的響聲，抽油煙機還在運作著。
昏暗的房間裡，夢魘坐在沙發上, 垂眸看著手中的照片, 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白色的燈光灑落在它的臉頰上，給它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冷光。
譚永思望向正盯著照片看，沒什麼表情的汙染物, 不由地看向門外，隻是看了門口一眼，等他回過神再看沙發上的時候，夢魘已經不見了。
走了嗎？
“咚咚咚！”
譚永思剛想到這裡, 迷迷糊糊地聽見一陣敲門聲, 同時……同時還有手機鈴聲在耳邊吵鬨的響起。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發現自己正坐在沙發上，電視裡正播放著新聞，女主持人優雅的播音腔從電視機裡傳出。
“近日，中心娛樂推出的虛擬偶像‘歌手’憑借獨特的造型，以及如同天籟的嗓音一炮而紅，贏得了許多年輕人的喜歡。”
“昨日，燭龍實驗室遭遇非法入侵……具體原因還在調查當中。”
譚永思看了一眼電視上的時間, 用手揉了揉額頭，原來是夢嗎？
男人深深鬆口氣, 雙手插在頭發中, 是因為最近死掉的同事實在太多了，所以壓力太大，做夢了嗎？
想到這裡，譚永思拿出放在口袋裡的手機, 看了一眼，發現手機裡多了十幾條未讀消息。
未讀消息全都來自同一個同事。
“老譚，那個實驗體找來了！他找來了！”
“老宋他們全死了，就在昨天，全部都是死在夢裡的！”
“神之夢魘找來了……我現在完全不敢睡覺，隻要一睡覺就會殺死……肯定會死的，肯定！”
“他來複仇了，他一直在調查當年的事情，怎麼會這樣啊，明明一直都沒有被發現的啊！當初事情曝光的時候，資料不是都銷毀了嗎？就連聯合政府都不知道我們參與實驗的事情，他怎麼會找到我們？”
……
譚永思看完手機上的短信，臉色蒼白地沒有說話，他踱步回到臥室內，看向房間角落裡的保險櫃，思考了片刻後，拿出鑰匙打開了保險櫃。
保險櫃內放著的是一個牛皮紙口袋，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譚永思打開口袋，從裡麵取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長得溫文儒雅，怎麼看也不像是為了錢會賣掉自己孩子的人。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他提出要買他孩子的時候，男人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記憶如同潮水一樣湧現。
大學畢業後，因為成績優秀，他很順利的找到了工作，進入了當時的第九研究所-源質研究所。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研究所竟然在做人體實驗。
最初，人體實驗所用的研究材料是監獄裡的死刑犯，但隨著實驗的進展，很快死刑犯就不夠用了。
第九研究所將部分本來不應該判處死刑的重刑犯通過關係運作，全部改成了死刑。
但即便是這樣，實驗所需要的活體還是嚴重不足，因為實驗的死亡率實在太高了。
後來不知道是誰提出了以“克隆人”作為實驗材料的提案，最終這個並不人道的提案通過了。
然而他們的實驗始終沒有進展，因為大部分克隆人連第一步的接觸實驗都無法通過，更不要說是將“神的夢”移植到他們的身上了。
直到零號實驗體的出現。
那是一個午後，神之夢魘的汙染意外泄露了。
說是意外泄露，但是他現在嚴重懷疑那次事故根本就是當時的院長“薑文風”故意製造的，以此來篩選合適的實驗體。
那一次的事故因為處理及時，並沒有造成大麵積的人員傷亡，除了有幾個人永遠陷入了沉睡之外，並沒有人員死亡。
但也是在這次事故中，他們篩選出了合適的實驗體——一個五歲的孩子。
在汙染發生的時候，這個孩子並沒有陷入夢境，表現出了對汙染的抗性。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那個孩子時對方的模樣，身上到處都是淤青，他當時還以為是父母照顧得不好，心裡還想著自己以後有了孩子一定會好好照顧孩子，直到和那一對小夫妻見麵。
……
“什麼？你們要買我們的孩子？”
“你在開什麼玩笑？”
“不，我不是在開玩笑，我妻子不能生育，所以想要一個孩子，”譚永思輕咳一聲，看向麵前的年輕夫妻，做好了被毆打一頓的準備，深吸一口氣道，“你們可以開一個價格。”
“可以，一萬！給我們一萬，這個孩子就給你們！”
“什麼？”
譚永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麵前兩人，有些茫然和錯愕，直到兩人拿著錢離開，他和假扮成自己妻子的同事給零號實驗體檢查身體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孩子身上的傷根不是摔的。
“叔叔阿姨，你們是不是電視裡說過的那種人販子啊？”
“叔叔，你們要把我賣給誰啊？他們也會和爸爸媽媽一樣打我嗎？”
譚永思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他隻記得自己當時搖了搖頭，說：“不回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打你了。”
後來再聽說零號實驗體是在一個午後，同事們閒聊告訴他，零號實驗體死了，死在了手術台上，在神之夢魘被移植到那個孩子身上後的五秒或者是更短的時間，那個孩子死了。
死在了夢中。
不知道他夢見了什麼，總歸是個美好的夢，因為同事們說，那孩子死的時候在笑。
譚永思想到這裡，無奈地歎了口氣。
就在他無聲歎息的時候，一隻節骨分明的手抽走了他手心裡的照片，譚永思猛地抬頭，看向手的主人。
夢、夢魘？
譚永思看著麵前的人，睜大了眼睛，突然苦笑了一下道，“你對夢境的操控越來越熟練了……我根本分不清現在是在做夢還是真實的醒著，或許你真的能成為神也說不定……”
“我是不是要死了？請你……不要傷害我的家人，我做的那些事情和他們沒關係，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譚永思問道。
沈西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將照片放在衣服口袋裡，轉身推門離開。
它走兩步，然後進入了一個新的夢境。
夢中，男孩回家，吃上了剛剛做好的排骨，父親和母親也回來了，他們一家人吃著飯，然後看著新聞。
男孩看著新聞正和父母聊著天說著自己這次的考試成績，突然聽到一道聲音，“你這孩子，怎麼在過道睡覺啊？”
男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接著聽見有人道：“怎麼這麼大的煙啊？”
天空染著一層淡淡的橘紅色。
大樓門口停靠著幾輛消防車，門口還有不少人小聲的議論著什麼。
“做飯都能睡著……真是的，差點就把樓給燒了。”
“老譚看上去挺細心一人啊，怎麼會做著飯忘了火呢？可憐啊，孩子還在讀初中，父親就沒了。”
“老譚人沒了？”
“可不是，聽消防員說，大概率是被煙給熏死的，火災就是這樣，人還沒被燒死，就被煙給熏死了……可憐哦。”
幾人說著搖頭，看向不遠處坐著的少年以及孩子的母親，歎息道。
……
“夢中死亡？”
“是的。”莫塔爾冰冷的聲音在昏暗的辦公室內響起，“這些人全部在睡夢中死亡。”
莫塔爾展示出一男一女的照片，接著說道：“除了這兩人不是科研院之外，其他人全部都曾在第九研究所任職。”
“那這兩個人呢？”老者挑眉，指了指照片上的兩人道。
“根據資料顯示，這兩人曾經是夫妻，並且生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後來顯示為失蹤，在孩子失蹤後，兩人並未尋找，並且迅速離婚，追溯他們當時的銀行記錄，我發現他們收到了一筆錢。”
“通過溯源，可以確定這筆錢來自曾經的第九研究所，基本可以確定是殺人者的身份為第九實驗室的那個實驗體。”
老者聽見這話，坐在椅子上，重複了一遍“第九研究所”五個字後，開口道：“能定位到這個實驗體嗎？”
莫塔爾用冰冷的機械音說道：“很遺憾，無法定位，準確的來說，他並沒有進入過中心城，他隻是進入了這些人的夢中，在夢裡殺了他們。”
……
荒野上，風吹過，白色巨蛇蜷縮成一團，靠著廢棄的建築物沉沉入睡，片刻後，一道虛晃的影子順著白色巨蛇的身體出現，從透明逐漸變成為實體，然後最終凝結成一個男人的模樣。
男人全|裸著，腳踩在坑窪的水泥地麵上，沒等它動作，白色巨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過來，將地上的衣服叼了起來，遞到男人的手邊。
沈西遇慢悠悠地穿上衣服，絲毫不在意一旁長滿眼睛的樹一眨不眨看著自己的模樣。
風吹起他的發絲，額角的位置顯露出黑色的宛如鱗片一樣的皮膚。
注意到一旁長滿眼睛樹木的眼神，男人轉眸看了那棵樹一眼，樹上的眼睛幾乎在同一時間全部閉上，仿佛陷入了某種沉眠。
一直停靠在夢魘蛇頭頂上的蝴蝶張開翅膀，飛到男人的麵前，停靠在男人指尖之上。
它似乎是在說著什麼，男人安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
觀察室內。
“黎安全員，您的檢測結果出來了，10%，很穩定呢！您是我見過最穩定的異能者了。”漂亮檢測員完成檢測後，微笑著說道。
“你這稱呼改得還挺快。”黎白城好笑說道。
檢測員眉眼微微彎曲，眼底帶著笑，“或許因為我消息靈通吧。”
“以後我就您的專屬檢測員了，請多多指教！”檢測員說話的語氣中帶著雀躍，絲毫不隱藏自己開心的情緒。
“多多指教。”
檢測結束，目送檢測員離開，黎白城正打算放鬆一下，傅雪帶著程問雪敲門走了進來。
“你的信息已經錄入莫塔爾了，這個是你的證件，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實習安全員黎白城。”
“對了，你需要給自己取一個代號。”傅雪將工作證遞給黎白城，同時說道。
“代號？”
“對，沒錯，每個異能者都有一個代號，比如我的代號是‘好朋友’，”傅雪指了指一旁一副沒睡醒的程問雪道，“他的是‘微笑’。”
傅雪解釋說道：“代號不需要和自己的能力有關，主要是方便稱呼，而且有些任務不方便使用真名。”
黎白城正想說要不就叫“野生異能者”的時候，傅雪開口，直接打破了他的這個想法，“當然了，野生異能者這種名字就不要用了，你現在是官方人員了。”
“天選打工人。”
“什麼？”
黎白城沉默了一下道：“天選打工人。”
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是個天選打工人，在神國好不容易辭職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結果碰見了談寧和江妄，和兩人一起離開神國後，先是遇見病人，然後是蜉蝣，接著是蟲子，出門碰見歌手，轉身還能和農場主來個擦肩而過。
事情多到懷疑人生的程度。
“你確定要用這個做你的代號？”
“確定。”
聞言傅雪臉上表情變了又變，沉默片刻用商量的語氣說道：“換一個吧，感覺這名字說得我們好像在壓榨你一樣。”
“難道不是？”
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