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醒時,眼前一陣忽明忽暗。
後腦舊傷的位置隱隱作痛,他強忍著皺了皺眉。
屋內燭火搖曳,窗前的書案旁背對著他坐著個人,正在翻動書頁看得頗為認真。他吃力地坐起身,看向那抹身影,氣若遊絲道: “皇兄。”聞聲,蕭琅轉過身,放下手中的書卷朝他走過來道: “醒了?”蕭珩點點頭。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叫太醫過來瞧瞧嗎?”
蕭珩歎了口氣,道: “不必。”
蕭琅在他身側落座,抬手替他整理了下翻折的衣領道: “你突然暈倒,嚇了皇兄一跳,前來問診的太醫都說你的傷已經痊愈,我怎麼看著你還是疼得厲害呢?"
“皇兄。”
蕭珩眼神中透著荒蕪,緩緩開口道: “我最近總是能夢到母親……”
蕭琅微微一愣,他也是聽宮人提起,蕭珩的母親白儘而死,據說這位貴人飲下毒酒的那一刻還被回來的蕭珩撞見了,他就這樣看著母親在自己懷裡一點點失去氣息。
尚未經曆彆人之苦,無法感同身受。
蕭琅不明白這位貴人為何好端端的想不開白儘,但想來無非同是非恩怨這幾個字分不開罷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蕭珩,隻道: “我曾聽人提起,若是頻繁夢見一個人,說明你同的她距離越來越遠,緣分愈發淡了。興許程貴人早就放下了塵世喧囂,安心追尋她的來世。阿珩,這是件好事。"
蕭珩低下頭,沒有說話。
夢裡除了他阿娘,還有一個人,他記不清那姑娘的模樣,亦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糾葛。
但他感覺得到,那姑娘被他傷透了心。
蕭琅將手搭在他肩膀上,語重心長道: “阿珩,皇兄雖不知你和父皇因何而這樣僵持,但皇兄想和你說的是,過去的事就叫它過去吧,一直停留在過去走不出來苦得是你自己。"
“我已經同父皇商議,你若是不願去昭華宮宸貴妃那裡,就留在皇兄身邊也好,我孤家寡人有你在也能熱鬨些。"
聞言,蕭珩皺眉道: “他同意了?”
皇帝費儘心思賜死他母親,逼迫他認宸貴妃為母,如今這事兒行至一半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放棄了?
他心愛的
女人不再需要一個子嗣穩住地位於聲名,那他母親豈非平白搭上了一條性命?
蕭琅彆開眼,有些愧疚地不敢看向蕭珩,他沒有將光承帝同自己說的一番話如數告知他的這個弟弟。
那日蕭珩昏迷不醒時,光承帝傳喚他過去禦前問話。
他將蕭珩近幾日的情況同父皇交代後,龍椅上那個高大的背影緩緩開口道: “朕給他指了一條明路,可他並不領情。”
蕭琅猶豫半晌,隻道: “七弟剛失去生母不久,父皇雖是好心但這般急著叫他認彆人為母親,的確是有些強人所難,還望父皇理解。”
光承帝冷笑了一聲, "你們這幾個孩子裡,同朕脾氣秉性最為相似的倒是蕭珩。但他總是顧忌兒女情長跟在那個女人身邊,一輩子把自己困在一方天地出不去能有什麼出息,總有一天他會明白朕對他的良苦用心。"
蕭琅聽得雲裡霧裡,為了幫蕭珩留在東宮,他也隻道: "父皇說的是。""也罷,他不願就隨他去吧,至少跟在你身邊也比蹉跎在幽宮裡好得多。"見蕭琅點頭,蕭珩低下眼睫沉默了半晌,道: “皇兄。”
“我不想一輩子躲藏在東宮裡勞煩皇兄庇護,更不想如他的願任他擺布,皇兄既然猜忌江浙一帶有貪汙受賄之事,不如交由我代皇兄去查。"
蕭琅微微一愣,他身體羸弱許多事沒辦法親自過去查明,這幾年派去地方的官員要麼一無所獲,要麼總是出現些大大小小的意外。
他知道江浙一帶不比其他地方,表麵上看著雖是一片政通人和,實則暗藏玄機。
蕭琅猶豫了片刻後,隨即立刻否定道: “不行,江浙一帶多有世家大族世代盤踞在此,樹大根深,朝廷每年派過去的官員都難以應對,更何況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