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一句話藏了四層意思(1 / 2)

這, 向東還真想多了。

就王瀟的個性,生產隊的驢都不帶歇的,能讓他當壁花?

彆杵著了, 趕緊上前幫忙。

好歹今天法定春節假期已經結束, 大家哪怕輪流值班也有很多人去單位了。等吃過晚飯閒著沒事, 來逛商場的人隻會更多。

饒是如此,王瀟還是低估了自選超市這個購物模式對眼下人民群眾的吸引力。

它就相當於每個小孩都幻想自家開了個小店,想吃啥拿啥, 想玩啥拿啥。

等到正月初五迎財神一過, 眾人默認商家開業的日子起, 百來平方米大的自選服裝超市直接爆了。

怎麼個爆法?

親, 看過茶顏悅色的特色排隊嗎?就是這種,隊都排到商場外麵去了。

沒花錢找托啊, 真沒有, 全是自來水。

而且因為進場的顧客實在太多了,人民商場都不得不安排保衛過來維持秩序,每次隻放一百人進場, 呃, 是櫃台圍著的那個簡陋超市。然後出多少,再進多少。

不這樣做不行, 就這麼點大的地方,總不好釀成踩踏事故吧。

用錢雪梅的話來講, 農村趕會場都不帶這麼熱鬨的, 當真全是人呢。

說起來, 隊排長了還鬨了場讓人哭笑不得的烏龍。

那就是經曆過計劃經濟時代的人,哪怕曉得現在物資供應豐富甚至產能過剩了,看到長隊依然下意識地就排上去。

好幾位阿姨排到隊伍前頭時, 愕然發現居然是賣男式西裝時,還特彆生氣地表示,憑啥沒女裝賣?

王瀟隻好在邊上安撫顧客:“快了快了,這兩天是男士西裝專場,後麵就賣女裝了。”

至於這個後麵,究竟有多後,取決於西裝的銷售速度。

已知現有22架穿衣鏡,同時接待22位顧客試穿。哪怕每位客人平均花15分鐘買下一件衣服,那一個小時也隻能賣88件。10個小時一刻不停,日銷880件頂天了。

王瀟沒敢指望正月十五前將西裝全部賣掉。客觀條件擺在這兒,她隻要把局麵打開了,剩下千把件西裝後麵再賣也不是賣不掉。

然而她低估了男同誌買衣服的果決性,或者說是這個時代男同誌買衣服的雷厲風行。

他們的速度竟然遠比她想的快,基本上處於看中哪件上身一穿,喲,合身啊,交錢結賬走人的狀態。

最快的一個人,竟然前後隻用了不到10分鐘。唉,主要是結賬花費的時間太多,否則,他五分鐘就能解決戰鬥。

更讓她理解不能的是,一些男同誌買西裝,有人一個款式能買三套。

當真搞不懂他們在想啥。

得虧他們的超速度,愣是讓王瀟在上燈節——正月十三晚上成功地銷了貨。剩下正月十四當天,則成了服裝專場,向東把他庫房裡的衣服也一並拿出來賣了。

真的,超級好賣,賣得特彆快。

先前的西裝專場相當於無意間讓王瀟搞了一把饑餓營銷。

逛商場買衣服的本來就女同誌居多,她們先前一直乾看著買不上,早火急火燎了。

這會兒賣場開放,大家能不趕緊跑來試穿衣服才怪。

即便穿衣鏡前那些漂亮的小姐姐已經結賬走人(年後飯店陸續住進客人了,沒那麼多人能休班過來幫忙),女客們也不在意。

因為女孩子買衣服都喜歡呼朋喚友成群結伴啊,自有人幫忙拿脫下來的大衣服。

王瀟暗暗鬆了口氣,暫時挪開眼睛,去倉庫跟向東等人商量更重要的事。

什麼事?

第一是盤賬。

王瀟自己墊錢進去拿的西裝,現在賣完了,肯定得趕緊盤賬交割清楚。

這一盤賬,倒是發現問題了。足有三百多件西裝不翼而飛了。

按照衣服的定價,那可是10萬塊錢!

向東一位過來幫忙的堂哥當場受不了,立刻嚷嚷開來:“我就說不能這麼搞吧。衣服擺著隨便穿,賣的還不夠偷的呢。哪裡能把櫃台撤掉,以後彆說偷了,到時候一哄而上,全都給你搶光了。”

王瀟不以為意。

真要搶劫的話,一個櫃台能攔住什麼?人家照搶不誤。零元購懂不,彪悍的很。

至於說偷衣服,那再正常不過了。即便在她穿書前,服裝店以及超市這些地方,同樣從未斷過被偷竊的事啊。

想解決,簡單的很,多請幾個人,讓顧客試穿的衣服時刻不離開人眼睛就行。

向堂哥瞪大眼睛,聲音都拔高了幾度:“你講的!請人不要花錢啊是啊?多少錢由得你這麼花啊?”

他這麼說是因為向東自認為在這場西裝銷售活動中沒起到什麼作用,所以主動表態自己隻分兩成的收入,而且租櫃台以及請外援服務員幫忙賣衣服的開支也統統由他承擔。

他堂哥知道一個外請服務員每天要開50塊的薪水時就繃不住了,憋到現在再聽王瀟說多請人,能不發作才怪。

向東一聽頓覺不妙,趕緊喊了聲:“三哥!”

向堂哥回過神來,曉得這位省城的大小姐不是簡單角色,不能像手下的售貨員一樣對待,隻能憋氣強行挽尊:“再請什麼人啊,讓售貨員多看看不就行了。發工資給她們,是讓她們當祖宗的?”

王瀟充耳不聞,她從不做任何無效溝通。

這位堂哥代表了民資的一個典型類型。

大概是因為這些老板青少年時代工業極不發達,能被招工的鳳毛麟角,是件極為光榮的事。所以他們潛意識裡認為工作很稀奇,能提供崗位給雇員,雇員應該感謝天感謝地。

因為是他們養活了雇工,而不是工人養富了他們。

就,算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彆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王瀟隻朝向東說話:“我的建議是多請幾位售貨員。拿多少錢乾多少事,沒道理讓人拿一份工資乾兩份活。哪個都不痛快是不?”

事實上,哪怕一個人一個崗位乾兩份活領兩份工資,他(她)也不會高興的。人在疲憊的時候,需要更多的物質獎勵刺激才能勉強自己做下去。起碼三倍工資才能讓他(她)逼著自己為錢透支身體。

與其這樣,那你還不如直接找兩個人,給他們每人1.2倍的工資,保準他們交上來的工作要比花3倍價錢隻請一個人更出色。

以上心得,來自前千萬級彆網紅運營自己團隊的心得。

永遠不要透支員工,沒必要。

她自認為是資本家,招聘員工就是衝著人家剩餘價值去的。然而她在網紅的雇員圈裡的口碑卻特彆好,因為她是正兒八經的資本家,找人乾活付錢,正常買賣。

而不像有些老板,發人幾千塊錢的工資就以為自己是奴隸主了,人家賣給他(她)了。

向東年紀雖然較於幾個哥哥小,但這櫃台是他承包的,自然他說了算。這幾天哥哥們不過是來幫忙而已,還不至於做了他的主。

他點頭答應:“行,那我多招幾個人。”

向堂哥被下了麵子,心裡不痛快,嘀嘀咕咕道:“屁大點的地方,招幾個人啊?櫃台後麵站的下去嗎?”

向東有點不耐煩了:“當然是把其他櫃台一並租下來,就像現在這樣賣衣服了。”

他雖然到現在也沒真弄明白為什麼撤掉櫃台會讓顧客們如此瘋狂,但他一個做買賣的,肯定得順著顧客的意願來啊。

向堂哥悻悻道:“你講的,你好能耐哦。能保住現在這個櫃台都是祖上燒高香了,你還想拿下其他櫃台?”

向東老家祖傳做生意的,雞毛換糖是傳統。十來歲就跟著大人出去走街串巷地討生活再正常不過。

去年過年回家時,村裡人互相一交流,大家情況差不多,擺地攤的狀況還好些,繼續以前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掙錢模式。

承包櫃台的卻慘了,京城裡頭的,都叫人家商場直接給趕出來了。

本來大家還互相打氣,說熬過這一陣風頭就好。

結果今年向東再回老家過年,發現情況不僅沒好轉,反而越來越壞。

個體戶的日子當真不好過咯。

像他這樣還能在大城市商場裡承包櫃台的,竟然是獨苗苗。

現在堂哥一說,向東也心裡打鼓,怕商場翻臉。

王瀟倒覺得商場領導不是那種迂腐的人,否則也容不下向東的櫃台到現在。

“給錢就是了,該給多少承包費就給多少。商場沒有送上門的錢不要的道理。”

向東總算被她說動了,到底舍不得大把鈔票,鼓足勇氣點頭:“行,我去找商場領導講講看。”

大不了承包費多給點,再多送點好禮唄。

能掙一萬的時候,決不能舍不得花出去一千。不,哪怕三五千都無所謂。

反正最終還是賺的。

王瀟又提醒他:“你進的絲巾趕緊上貨吧。”

向東有點茫然:“不急呀,現在天還冷著呢。”

絲巾這玩意兒,與其說是保暖用的,不如說是裝飾品。今年正月還挺冷的,這會兒不急著上絲巾。

王瀟無奈:“你現在不上就白浪費機會了啊,你也不看看現在勢頭多好。”

這個勢頭好是什麼意思呢?是服裝自選的銷售模式吸引了大批原本根本沒計劃買衣服的人來商場看熱鬨。

鑒於女同誌逛商場的熱情普遍要比男同誌高,年輕人的好奇心又尤其重。所以過來看熱鬨的,有六到七成是十幾歲的小姑娘。

而一九八二年九月份,計劃生育才被定為基本國策,全麵推廣。

這意味著從時間上算,這些十幾歲的少女絕大部分不是獨生子女,獲得的家族資源傾斜有限。

簡單點講就是她們的零花錢和壓歲錢基本不會有多少。讓她們在年前剛買了新衣服的情況下,再問爹媽要錢買衣服很難。

在這種情況下,當然得幫她們降級消費了。

衣服買不起,弄條漂亮又時髦的絲巾也行啊,好歹滿足了大家的消費欲望。

不然光看著,試來試去什麼都買不起,心裡會很不舒服的。

瞧見向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王瀟莫名其妙:“肯定得上絲巾啊,你彆怕麻煩。這些小姑娘既然已經到商場了,就代表她們參與了我們的營銷活動。作為組織者,我們有義務滿足她們深層次參與的渴望,而不是用居高臨下的態度,把她們摒除在外。”

“我不是怕麻煩。”

向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也賣了好幾年的衣服,自認為小有所成,可他從來沒想過這麼多。

這分析的,讓他隻能歎為觀止。

王瀟忍不住歎氣,各種羨慕嫉妒恨:“就是因為你命太好了!”

真好。

這年頭賣衣服的競爭壓力多小啊,稍微動動腦子動動腿再動動嘴,就不愁衣服賣不掉,利潤還高的嚇死人。

換成三十年後,哪有這種好事。

眼下這種,屬於舊的商業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還未完全建立並穩固,是階層上升的難得時機,正兒八經的時代紅利啊。

向東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還挺樂嗬的:“沒錯,我命好,不然怎麼會有你這麼厲害的軍師呢。行,我馬上上絲巾。”

王瀟結了商場的賬,沒再多囉嗦,趕緊跑去金寧大飯店。

唐一成已經跟著王鐵軍把照相機和手表從蘇聯人手上換回來了。

這批貨幾乎壓了王瀟全部身家,她不上心才怪。

嗬嗬,唐一成可沒看出來她有多上心。

真正上火的人是他呀!

人民商場的衣服賣得再好,對他來說也是浮雲。用1萬台黑白電視機換回來的手表和照相機,可想而知數額有多巨大,擺在商場裡要賣到猴年馬月啊。

哎喲,真是要喘不過氣來了。

王瀟一整個大無語,恨不得撬開他的腦殼好看清楚裡麵究竟裝了多少漿糊。

開國際玩笑哦,相機跟手表的數量都是以萬為單位的,她靠商場櫃台賣?那單是壓貨就能壓得頭暈眼花。

這種大規模出貨,隻能每支少掙點,走批發路線。

所以,做生不如做熟,出貨地點不是商場,而是金寧大飯店。

這回唐一成學聰明了,都不用王瀟提醒,便明白她依然要把東西推銷給招商會的人。

可問題在於年前她已經賣過一回,這才過了半個多月。哪怕是家裡再有餘糧的闊佬也舍不得再掏荷包買一回吧。

王瀟這些天賣衣服賣得快累死了,已經沒多少精力再細細跟唐一成解釋,隻好帶人在身邊口傳身教:“你自己看吧,這回隻會賣得更好。”

唐一成雖然見識慣了她的能耐,好像在她手裡就沒賣不出去的東西一樣。真的,如果現在各大工廠都能有位像她一樣厲害甚至哪怕隻有她一半能耐的銷售員,他相信社會上絕對不會再存在三角債。

但是,這回他仍然心存狐疑。

每個人的荷包都有限,即便寅吃卯糧,也不能無限透支。他就不信這些人家裡都藏了聚寶盆。

兩人到了飯店,進了會議廳,隻見三三兩兩零零散散幾個展台,廳裡人少得可憐呢。

唐一成一瞧,心裡便咯噔。

完了,本來就怕賣不掉。

現在人影子都看不到幾個,還賣個鬼啊。

結果沒想到,他倆還沒走到會議廳中央,原本正百無聊賴閒聊的地方政府工作人員竟然直接躥過來,真的,像腳踩彈簧一樣躥過來,熱情洋溢地跟王瀟打招呼:“哎喲,王工啊,有個事情我想請教你。”

等把人拉到旁邊角落裡,人家才期期艾艾地問,“上次那個照相機,還有貨嗎?我有兩個朋友,沒事就愛出去逛逛,給家裡人拍個照片什麼的。”

唐一成簡直能表演原地放煙花,差點脫口而出:有有有,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王瀟搶先一步開了口,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個不好講,上次也是人家倒騰來的。這樣吧,你說要多少,我給問問看。”

對方露出了猶豫的神色,遲疑道:“2……20台相機,那個,實在抹不開麵子,都是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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