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坐在鏡子前扭過頭來的人是哪個啊?她……她怎麼不認識了。
說起來好誇張,但1990年化妝的周鎮人非常少,少到幾乎等於沒有。而且這年代連彩電都好稀罕的,電視機基本黑白影像,所以大家除了看電影的時候,幾乎看不到什麼化妝的人。
故而,原本素麵朝天到潦草的村花瞬間變身洋氣時髦的精致女郎,對老母親的衝擊實在太大了。
況且化妝術號稱人類曆史上最大的邪術發明之一難道是吹的?絕大部分人隻要選對了合適的妝容,妝前妝後當真判若兩人。
圍觀全場的小姐妹也個個目瞪口呆啊,甚至有人伸手指牆上的海報:“秀雲,原來你長得像鞏俐啊。”
以前她們可真丁點兒都沒看出來。
王瀟正在做最後的調整,聞聲抬頭看了眼海報。彆說,還真挺像。隻是以前約莫是三分像——主要是臉型像,眼睛和鼻子都不怎麼像;現在經過她一番捯飭,乍一看起碼有七八分像了。
站在王瀟身邊的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姑娘一把抓住了她胳膊,眼神熱切:“大學生,你也給我化妝吧,我後天結婚。”
王瀟還沒反應過來,秀雲一把撥開她的手:“不行,王瀟是我好朋友才過來幫忙的。她是省城的乾部,她忙得很呢。”
雙馬尾姑娘不服氣:“我給錢還不行嗎?我給10塊錢!”
周圍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10塊錢啊,能買四斤多豬肉,起碼辦兩桌席麵咯。她們在被單廠上班,一個月工資還不到30呢。
王瀟倒沒覺得這價格有多驚人,因為她穿書前,月入3000為中等收入標準時,新娘子花1000塊請人跟妝一天是常規市場價。況且看周鎮的狀況,她想掏錢買化妝品都難,她這是做一單少一單的生意。
她咧嘴笑:“真給10塊錢?”
秀雲著急,怕她生氣有人拿錢侮辱她:“你彆理她,你一堂堂國家乾部還差這點錢,她瞎鬨騰呢。”
王瀟心道我月入百萬時都沒耽誤我想掙一千萬,永遠差錢。現在10塊錢她怎麼可能嫌棄。她痛快點頭:“行啊,10塊就10塊,後天地址時間給我一下,我一準到。”
一屋子的大姑娘集體傻眼,完全跟不上王瀟的節拍。她她她一個大學生,還是國家乾部,怎麼還收錢給人化妝啊,大學生不是應該隻愛書香痛恨銅臭嗎?
秀雲找了半天自己的舌頭,結結巴巴道:“那……那你後天不上班?”
對啊,這不年不節的,城裡總不至於還放農忙假吧,她怎麼一直待在周鎮?
王瀟撒謊不打草稿:“領導安排我過來搞鄉鎮經濟發展的調研呢。”她笑眯眯地抬頭看了眼剛才叫價10塊錢的雙馬尾姑娘,“婚慶開銷也屬於鄉鎮經濟的一部分,所以你的錢我必須得收,不然調研數據就沒說服力了。”
其實雙馬尾姑娘叫價10塊錢之後已經有些後悔,她家經濟條件是好,她爸還是個廠長,那這畢竟是10塊錢的大鈔票。但王瀟如此說,她當然要強調:“你收,我樂意掏錢買漂亮。”
王瀟笑笑:“行,你就是我第一單生意。那個,秀雲,你等一下啊,我去拿件衣服來。”
唉,審美是統一的,準備拿胭脂把自己抹成紅臉怪的人,你指望她給自己挑選的婚服能多好看?
紅毛衣啊,紅毛衣能醜成這樣也算世界第八大奇跡了。
王瀟衝回舅舅家,從自己行李箱裡翻出了件翻領的薄款紅毛衣。
她穿過來時,原主正要結婚,行李箱中準備帶去夫家的自然大部分都是喜慶的新衣服,還有紅大衣呢。用三十多年後的眼光來看,這羊絨大衣一點也不過時,隻不過現在穿不對季節。倒是有件紅旗袍看著不錯,她一並拿了出來。
王瀟衝回秀雲家,讓秀雲都試穿了回,旗袍她穿不上,肚子那裡差口氣;不過紅毛衣的上身效果很好,看著就洋氣。
“行,今天你先穿這件吧。”王瀟大方表態,“你坐下來,頭發我給你重弄下。”
已經打扮成這樣了,頭發還是盤起來更合適。可惜不僅秀雲沒簪子,在場的姑娘能貢獻出來的也隻有橡皮筋和黑色的小發夾。
王瀟當真頭痛死了,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先給人家編低位三尾麻花辮,編織到一半再往上翻,用夾子固定住,然後在上翻的下半截頭發抓取最外的一撮編環形麻花辮,不停地將內側剩餘的頭發帶進去,最後大家驚異地發現頭發編成了橢圓形,剛好和下半截馬尾辮相對照。
王瀟拿夾子固定好,又找了個蝴蝶結的發夾卡在中間,一下子味道就出來了。
看到這裡,雙馬尾辮的姑娘喃喃冒出一句:“10塊錢值了。”
當然值了,長到20多歲,頭回知道自己還能這麼好看,能不值嗎?
屋子裡的人正倒吸涼氣,房門突然間“咚”的一聲開了,湧進來歡呼聲:“接新娘咯!”
原來女孩們忙著看王瀟打扮新娘子,竟然忘記了今天最重要的任務:堵新娘房門,攔新郎。
姑娘們發出一聲尖叫:“出去!”
新娘也花容失色,伸手一指門外:“出去!”
原本紅光滿臉的新郎瞬間跟失了魂一樣,傻乎乎地笑著應下:“好,我出去。”
然後噔噔噔往後退,愣是舍不得回過頭,生怕少看一眼新娘。
原來這就是他老婆啊,他都不曉得她竟然這麼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