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大學老師,他就在這條線的終點等你。”
瓜瓜看著她畫的那三個小人,好像突然間找到了樂趣,用手指在長長一根線條上移動,晃著腿問:“我和媽媽在這裡,爸爸在最後麵等我嗎?”
“是啊,他在後麵等你。”俞遙垂下眼睛,親了親瓜瓜的腦袋,“就像你小時候剛學走路,我扶著你站在這邊,牽著你的手走兩步,再放開你,你爸爸就在另一邊等你走過去,你就是這樣學會走路的。”
江仲林在一邊寫教案,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筆。
瓜瓜看向爸爸,舉著俞遙畫的那張圖,大聲問他:“爸爸,你在這最後麵等瓜瓜嗎?”
俞遙也看向江仲林。
瓜瓜不知道爸爸為什麼不說話,又開開心心地問了句。
江仲林終於是像往常那樣笑了笑,說:“爸爸會努力的,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瓜瓜得到肯定答案,被哄好了,開心的繼續寫作業。而俞遙,她沒有再說這個話題。
等到瓜瓜上大學,江老師的年齡……她並不確定等瓜瓜上大學時,江仲林還在不在,但她願意相信,就像她自己說的,瓜瓜生命裡學走路這一段時間,江仲林能作為父親,也作為老師,在最後那個點等待她們的孩子,親自牽著孩子的手走進大學校園。
俞遙想起江仲林吃的那種藥。好幾年前似乎就開始吃了,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很難長久地瞞住對方什麼,所以她發現了那藥是一種並未上市的特效藥,也猜到了藥的副作用。
這其實很容易發現,隻要發覺一點蛛絲馬跡,就能串聯起真相。她剛剛有所懷疑的時候,一次做菜故意把糖當鹽放,江仲林卻嘗不出來,她笑著說這菜放太鹹,江仲林也神情平靜地附和她說是有點鹹,那時候她就明白,他根本嘗不出味道。
她詢問了江仲林的學生很多次,終於弄明白了原因。
江仲林的身體並不好,可能是因為早些年太折騰,前幾年她穿越回來之前,江仲林大病過一場,醫生說如果不好好調養,沒有多久的日子,所以他才會辭職,並且拒絕了住院長久調養的提議,準備一個人等死。
直到她突然回來。可是就算她回來了,江仲林一開始依舊沒有強烈活下去的願望,甚至覺得他自己活著會耽誤她,所以他那時候處處為她打算,也不準備和她再續前緣。後來她懷孕,揪著他任性地要求他多活幾年,他才終於做了決定。
那藥並不成熟,江仲林自己最開始也沒有什麼把握,不過是不願讓她失望難過,所以想要試一試。那藥確實讓他的身體變得好了很多,可副作用同樣無法消除,這種藥吃得越多,他的味覺就失去越多,前一兩年,他多少還能嘗出味道,但現在,已經基本上嘗不出什麼味道了。
俞遙得知這一切,並沒有和江仲林攤開去說,因為江仲林並不想讓她知道,也可能,他其實已經知道了她知道,但是這些都沒那麼重要了。
俞遙隻知道,江仲林做出選擇和犧牲,想以此換取她們陪伴的日子,更想看到她和瓜瓜每天開心,所以她願意如他所願,不辜負他的心意,好好珍惜現在的日子。
如果他嘗不出食物的酸甜苦辣,那她希望,至少在生活中,她能讓他感覺到愛人和孩子帶來的各種滋味,不管是酸的還是甜的。
可能是因為白天和瓜瓜說的那番話,晚上睡覺前,江仲林難得主動和她說起了以後的事。
“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瓜瓜上大學。”
俞遙握著他的手,語氣輕鬆,“就算能等到,你那時候也真正要退休了,所以我隻是哄瓜瓜的,你這麼認真乾什麼,說到底這種事又不能勉強,時候到了你就要走了,這個事實從幾年前我就有開始做心理準備。”
江仲林笑起來,“那你準備好了嗎?”
俞遙搖頭,“沒,還沒準備好,再讓我準備幾年就能準備好了。”
江仲林輕輕歎了口氣,“其實,那時候你可能還年輕。”
俞遙:“你知道我怎麼想的嗎?我這人最講究公平,所以我想,從你走那天開始算,我也會想你四十年。”
“過了四十年後呢。”
“要是你走後四十年,我還活著,那我這輩子就贏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