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這聲接的極為麻利,顧今寧又看了他一眼,眼中的迷蒙多了一層:“……為什麼?”
“什,什麼?”
顧今寧張了張嘴,用有些發昏的大腦思索了一陣,才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哦……”許曜鬆了口氣,道:“我是因為,因為李老師說你病了,我有點擔心,就,就過來看看。”
“……擔心?”
迷蒙增加到了第三層。
他看著許曜,仿佛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漆黑的巷子裡,被男性壓在牆壁上,滑膩的東西在口腔裡攪來攪去,他擰著臉想要掙紮,卻根本無力反抗。
嘴唇上仿佛還殘留著被啃噬的痛感,唇部的皮膚被對方的牙齒一啃的越來越薄,血液在薄薄的皮膚下一點點的充滿腫脹。
那種感覺……對於顧今寧來說陌生又可怖。
儘管他這會兒因為生病而有些反應遲鈍,但他還沒有燒成傻子,還記得對方昨晚那囂張狂妄的態度。
記得被鈔票砸臉的痛感。
……但為什麼,才過了一夜,許曜就能這樣若無其事的出現在他麵前。
一副噓寒問暖,跟他很熟的樣子。
“我當然擔心你。”許曜終於找到機會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他誠懇地道:“寶寶,我知道錯了,我昨天做錯了,我不該故意在餐廳裡耗你,也不該在那裡對你做那種混蛋事……寶寶,對不起,你能不能原諒我這一次,就這一次,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犯了。”
那聲寶寶讓顧今寧的眉心無聲地跳了一下。
本就昏昏漲漲的頭暈眩加重,迷蒙增加到了第四層。
他看向許曜放在自己手指上的手,因為反應遲鈍而有些呆滯。
等到回過神,便很輕地將手往裡麵縮了一下,躲開了許曜的那隻手。
顧今寧再次啟唇,說出的話與內心全然相反:“昨晚的事,我沒有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想了想,肖雯雯的事情,確實是我鑽牛角尖了,對不起。”
許曜呼吸加重,雙目微瞠。
顧今寧垂著睫毛,嗓音疲倦而低啞:“我沒有對她有好感,隻是我看到你帶人堵她……我覺得,那樣不對。”
許曜臀部離開病床,雙腿無聲地顫抖著。
“但其實不對的是我,我不該因為一個外人跟你鬨脾氣,不該讓你在全班麵前下不來台,許曜,我們還是做回朋友……”
前世那聲輕輕的,軟軟的三個字,提前飄了出來:“好不好?”
和最後一個好字一起落下的,是許曜的膝蓋。
就像那天的巷子裡一樣,他的雙膝難以抗拒地心的引力,與顧今寧床前的地板做了親密接觸:“寶寶 ,寶寶你不要這樣,你不開心了就打我罵我,冷,冷暴那個不理我也行……”
“就是,就是彆這樣跟我說話……”
顧今寧怔怔看他,迷蒙愈深,以至於給不出合適的反應。
昨天晚上,當他從紛紛落下的紙幣之間睜開眼睛,就看到許曜跟喝醉了一樣跪在他麵前,表情慌亂至極。
此刻,他跟那天一樣,仿佛遇到了特彆恐怖的事情一般,神色畏懼而無措。
與那日不同的是,許曜當時是有些恍惚和迷茫的,現在則是真真切切的惶恐。
顧今寧不禁覺得可笑。
又在搞什麼花招?
是沒有預料到他會這樣躺在病床裡,所以良心發現了?還是說許曜本身就膽子有限,昨晚的事情透支掉了他所有的勇氣?
顧今寧目光涼薄地望著床邊的少年,他曾經以為那兩年裡,他已經與許曜建立了足夠的友情。
他以為他終於有了朋友。
他以為,許曜再怎麼壞,也多少會顧念一點昔日的情誼,至少,不會拿他怎麼樣。
頂多就是氣不過,鬨騰兩天,大不了絕交就是。
但他低估了這些自幼生長在豐沃土地裡的二代們的惡。
昨晚被砸過的臉上還殘留著痛感,毫無尊嚴的被踐踏與侵略,他清晰的記得每一張從眼前飄落、然後散落到地麵的紙幣,那股揮之不去的無力,甚至吞沒了被同性強迫的羞恥。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生來就是被人奚落與輕賤的。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輕而易舉的摧毀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還是他至今以來,最好的朋友。
顧今寧很想譏諷兩句,怎麼,你膝蓋底下是黃金,做錯了事情磕上兩下就能抵消一切?
但他明智地沒有開口。
就算他這會兒燒的腦子快要爆炸了,也一樣很清楚,許曜站著,可以讓他失去尊嚴,跪著,也一樣能奪走他的一切。
他不是肖雯雯,從華雲離開,還可以轉學去彆的地方。
如果不能考上大學,一切就完了。
“你彆這樣,許曜……”
“嗚……”許曜急的膝行兩步:“老婆……不是,寧寧,寧寧你彆這樣,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我要是再犯渾,我就天打五雷劈!晚年孤獨而死!死後進油鍋炸一百年!下輩子投胎成豬給你下酒,投胎成狗給你看家,投胎成工蜂一輩子勞碌……”
顧今寧本來沒想理他,但許曜一直發誓不停:“投胎成兔子被狗吃掉,投胎成螞蟻被人踩死,投胎成大青蟲把自己惡心死,投胎成臭狗屎跟你擦肩而過……”
顧今寧:“……”
他逐漸覺得許曜精神狀態可能不太對:“我想休息一會兒。”
許曜說到跟他擦肩而過的時候,眼睛裡已經冒出了淚花。
仿佛已經提前看到了那淒涼的一幕。
聽他虛弱的開口,才陡然回神,伸手想扶他,又急忙縮回去,眼巴巴地道:“那你睡會兒,我守著你,幫你看著藥。”
顧今寧並不想讓他看藥,他根本不信任許曜。
但在對方不知是真是假,但看上去非常誠懇的眼神裡,他識趣地閉上了嘴。
隻是躺下的時候,輕聲提醒:“不要再跪了。”
“嗯……”許曜老老實實地把膝蓋從地上抬起,蹲在他床邊看著他疲倦的容顏。
寶寶還是愛我的,許曜想。
他不想跟我擦肩而過所以打斷了我的發誓,雖然跟那些捂嘴驚慌不要的小嬌妻們表現的方式不同,但很明顯都不願意自己的男人被毒誓波及。
而且他睡前還讓我從地上起來……
一定是因為怕地麵把我的膝蓋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