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來的據說是寧氏亡夫的弟弟,雖然沒有如兄長一般金榜題名,可瞧著卻很溫和內斂,並不是粗鄙之人,且談吐坦誠,目光清明,衣裳也很乾淨整齊,沒有很華貴的服飾,可卻乾乾淨淨的,戚顏不由想到阿嬌對自己祖父一家的嫌棄。
或許在她的眼裡,安分度日,一心讓兒孫悶頭死讀書,支持他們科舉的父族沒什麼本事,也很土氣,可安穩度日,衣食無憂,家中和睦,這難道不難得麼?
她對這樣本分厚道的人一向關照幾分。
等寧氏亡夫的弟弟給戚顏道謝,她就讓人安排他們去外頭的客棧去住。
到了第二天,那一家人就往衙門去狀告寧氏。
他們手裡提供了開棺驗屍之後好幾位仵作的聯名結論,又將當年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這件事頓時引來了京都的轟動!
承恩公府才死了男人的那位二太太,當年竟然還乾出這麼喪儘天良的事!
做外室,趕走了人家的原配與嫡女也就罷了。竟然從前還曾經殺夫棄女。
且死的還是朝廷命官。
是讀書人。
雖然說京都世族之中,誰家都有些糟心事,可如這等冷血無情,一心隻往富貴窩裡投奔也算是讓人開了眼界。
更何況,聽說成王與魏王知道這件事已經驚動了衙門,都傳出話來命衙門徹查。
這兩位是朝中的實權皇族,哪裡是如今落魄了幾分的承恩公府能比得上的。哪怕有說寧氏如今身份貴重,是承恩公世子之母,上了衙門難免讓承恩公府蒙羞,可衙門的衙役依舊毫不留情地衝上了承恩公府的門。
有了不畏權貴的大好機會,誰不願意踩著承恩公府往上爬一爬。
當如狼似虎的衙役們出現在承恩公府,寧氏整個人都傻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當年的事,都過去了那麼多年,本以為不會再有人翻案,卻還是被人給叫破了出來。
當知道那沒出息的前夫的一家是魏王府命人給找到的,寧氏隻覺得心裡冰涼……她一直都知道魏王妃是個聰明厲害的角色,可她卻從沒有料想,戚顏聰明到會從她曾經的經曆入手。
“我沒有。我不是!我是冤枉的!”
寧氏因為受了成王的羞辱,正在家裡躲羞,如今卻遇到了更羞辱的事。
衙門裡證據確鑿,讓她去衙門對質。
一旦她去了衙門,恐怕就要在大牢裡過了。
她拚命地解釋,眼淚花都要流出來了,卻沒有人關心。
隻有承恩公踉踉蹌蹌地出來,被幸災樂禍地對他說“公爺,你看!我早就說她不是個好東西!”的承恩公夫人扶著,看著寧氏慌張恐懼地哭著被鎖拿走了。
他的眼前都是寧氏求助的無力的模樣,渾身發抖,就聽承恩公夫人更高興地說道,“我就說,她成日裡一副狐狸精的做派,不是個好的。公爺,這府裡,還是隻有我對你真心啊。”要不是看寧氏的笑話,承恩公夫人都舍不得帶丈夫出來。
如今,見寧氏求助無門地被帶走,她可以對寧氏的死活置之不理,承恩公夫人太高興了。
寧氏隻要死了,承恩公就隻是她一個人的了。
她堅決不會答應讓承恩公府去幫助寧氏翻案的。
“蠢貨,你懂什麼!”承恩公最近日日被妻子索求無度,身體越發地壞了,英俊的麵容都顯出皺紋,露出幾分疲憊的蒼老。
他看著承恩公夫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心裡恨極,不僅恨承恩公夫人對自己做的那些喪良心的事,更恨她隻知道與寧氏爭風吃醋,都不知道寧氏這件事牽連到承恩公府,會引來多大的打擊。
寧氏是戚家女眷。
她的兒子如今是承恩公世子。
一旦她被定罪,承恩公府顏麵無存不說,還會有人猜測,既然曾經戚二老爺口口聲聲與寧氏早就有了感情,那寧氏前夫的死,與戚家又有沒有關係?
戚二已經死了,沒有辦法為他自己分辨,而那些對於戚家是不是在這樁案子裡插了一手,就不會再有人聽戚家的辯白。
承恩公府到時候如何在京都立足?
戚家的男人,如何在朝堂立足?
甚至更狠毒一些。
承恩公世子身為戚家的繼承人,卻有一個蛇蠍生母,謀殺親夫,他的前程從現在開始就斷了。
戚家的未來仕途,也被冰冷地打斷,很難翻身。
這樣冷酷的,幾乎一招就要將承恩公府置於死地,讓承恩公府沒有喘息餘地的做法,聽起來就像是魏王的手筆。
或許,有人是想為寧氏的前夫討回公道,因此才策動了這件事,可魏王卻絕不會簡簡單單為了所謂的善心就去做大費周章的事。
他打定了主意要把承恩公府徹底打壓,讓承恩公府衰落,在京都再也沒有辦法立足。
而承恩公府牽連著宮中,那戚家的女人,無論是與戚家有沒有反目,恐怕都要受到影響。
承恩公的雙手都是涼的。
顧不得身邊歡天喜地的承恩公夫人,喃喃地說道,“好狠的心!”
他這話,說的自然是魏王。
魏王卻並不覺得自己狠心。
他所信奉的,隻不過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