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寧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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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瀾峰的鎮天大陣,破了。
當沈讓塵萌生了“不可”“不能”這般念頭的時候,答案便隻剩一個。
宋萬鶴說得沒錯。
他“心”動了。
這並非情愛之心,而是從無心化有心。
他起念了。
念頭一旦升起,鎮天大陣蕩然無存。
本就是自困於此。
一旦“心”動,無攻自破。
沈讓塵立於蒼瀾峰上,看到的是巋然倒塌的懸崖峭壁。
山峰傾倒,砂石崩碎。
屹立五百年之久的蒼瀾峰,在這一刹土崩瓦解。
峰上有人。
沈讓塵記起林也奚的話。
是了。
她收了很多人,讓著孤寂的蒼瀾峰熱鬨了十年。
一道透明光盾落下,護住了茫然站著的蒼瀾峰弟子。
山峰在眼前崩落。
他們身處其中卻毫發無傷。
白燦燦和秦安安慢慢回神,他們隻覺靈台劇痛,尚且不及思考什麼,已經昏迷倒地。
其他弟子更是受不住這巨壓,有的甚至痛苦到抱頭痛哭,七竅流血而出。
宋萬鶴蠱惑了所有山峰,唯獨沒有碰蒼瀾峰。
鎮天大陣在此,他動不得。
白燦燦等人的侵染是在離開蒼瀾峰,前往其他峰頭時染上的。
諷刺的是,蒼瀾峰本就被整個乾坤宗排擠。
哪怕他們被侵染了,依舊無法融入。
如此,反倒成了幸存者。
遠處的血光衝天而起。
沈讓塵一個閃身抵達乾坤宗主峰。
眼前的一幕,著實讓他怔了下。
這竟不是宋萬鶴的化身。
而是本體。
他沒有“飛升”,而是煉化了整個乾坤宗。
麵對“偽善”,本該被完全吞噬的林也奚,不僅好生生站在那兒,還一劍劈下,斬斷了宋萬鶴的天道。
沈讓塵感受到了“殺戮”的氣息。
他落至林也奚身旁,隻看到漫天金色,如朝霞如晨曦如黎明第一道光。
“殺戮”無影無蹤。
少女純淨如初。
她是“殺戮”的眷屬。
可為什麼,她保留了自我。
宋萬鶴瘋了。
他失去“偽善”,沒了大司命的位格。
他徹底瘋了。
紅色的觸手淩亂舞動著,宋萬鶴的臉依舊在燦爛地笑著,他看到了沈讓塵,看到了那一襲塵埃不染的白衣。
他大笑著:“師弟,我守住了乾坤宗。”
他笑得極其癲狂:“師弟啊,我沒讓師父失望,我護住了所有人。”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白雪皚皚落下。
宋萬鶴恍惚間回到了五百年前。
那時,“天”沒塌。
乾坤宗不大不小,卻起了個如此張揚的名字。
乾坤既天地。
師父對他們說:“咱們以後啊,定是北洲第一宗門!”
後來師父化天大乘,不日飛升。
宋萬鶴滿心不舍卻也由衷地祝福。
師父待他如親子,自幼時教他,對他傾儘全力。
他囑咐他:“你是大師兄,要看顧好乾坤宗。”
宋萬鶴忍著淚水,道:“徒兒明白。”
他又道:“你師弟入了無情道,他無情你卻要有情,要多包容他。”
宋萬鶴笑著道:“放心吧師父,徒兒定會照顧好大家。”
師父飛升了。
他有意給宋萬鶴最後的指點,讓他護法。
宋萬鶴若能提前一窺天梯,於修行有益,能更快踏上飛升大道。
宋萬鶴凝神靜氣,專心為師父護法。
他不在乎天梯,隻想最後送師父一程。
飛升是好事。
師父將壽與天齊。
他會登入天界,永遠庇護著乾坤宗。
這般安慰著自己,宋萬鶴卻仍舊滿心不舍。
畢竟是離彆。
他鼻尖泛起酸意,卻忍住了淚水,笑著抬頭望去。
“師父……”
宋萬鶴隻低低喚了一聲,便戛然而止。
那是什麼!
天梯之上盤踞著什麼!
他的師父渾然不覺,依舊緩步走上天梯。
一條貪婪的舌頭垂下,黏膩的汁液落在師父的頭發上。
師父毫無所覺,還在往上走著。
“師父!不要!”
宋萬鶴大聲叫著,下一刻他看到了那東西。
天空像被撕開了一個口子,一個巨大的眼睛緩慢睜開,那眼睛大得驚人,仿佛霸占了整個天空,它咕嚕嚕轉著,眼白處有無數觸手在蠕動,像一根根巨大的紅血絲。
眼珠子忽地像嘴巴一樣張開,吞下了他的師父。
不!不!不!
宋萬鶴大叫著,卻什麼都做不了。
他眼睜睜看著師父被吃掉,被咀嚼,被吞咽。
咕咚一聲。
“眼睛”吃掉了師父,盯住了他。
一聲聲囈語響起,他隻覺識海翻騰,無法承受的痛苦蔓延至全身,他在地上翻滾,他撕裂了皮膚,他尖叫哀求悲鳴著。
最後,隻剩下一個聲音響在心底:“萬鶴啊,你要看顧好乾坤宗。”
宋萬鶴笑了。
他看顧好了乾坤宗。
在這“天塌了”世界裡,他建造了名為乾坤宗的桃花源。
最後一刻,宋萬鶴似乎清醒了一瞬。
他看著沈讓塵,動了動嘴唇:“你……辛苦了,師兄對不住你,可是,師兄實在是守不住了。”
話音落下。
那紅色觸手爆裂,隻留下一張燦爛的人皮笑臉。
漫天雪花落下。
乾坤宗恢複了本來模樣。
哪有什麼高台樓閣,哪有什麼鬱鬱蔥蔥,哪有什麼仙氣繚繞,隻有一片荒蕪廢墟。
乾坤宗上下百萬人,僅活下來二十人。
——蒼瀾峰上十八人,合和峰上二人。
林也奚恍惚間似是看到了季燕北。
她靠近了他,在他頸間蹭了蹭。
召喚“邪神”是要付出代價的。
季燕北索取的是她的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