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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燕北自從遠離了破天劍便心神不寧。
“疾病”當真放棄了嗎?
師姐對他真的隻是愧疚之情嗎?
季燕北心中很不安,這讓他加快了尋找落腳點的速度。
焚天跟在他身邊,看到了外麵世界的情況。
這可真是世界末日。
季燕北對林也奚說的話,他也聽到了,然而聽到是聽到,切實看到又是另一番感受。
混沌之初不過如此了吧。
宋萬鶴強撐起的乾坤宗竟真的是最後的桃花源。
四十六條天道,混亂交雜在一起。
無主無序,恣意生長。
黑色柳絮是衍生物,它們分散時懼怕季燕北,可若是凝成一個,便是季燕北也得退避三舍。
焚天看著看著,生出了濃濃的絕望之情。
沒有生路,沒有生機。
四洲大陸。
完了。
其實天塌的那一刻,已經完了。
強撐了數百年,也隻是將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罷了。
如今……
破天劍上的幸存者就是最後吊著的那口氣。
他們也撐不了多久。
沈讓塵一定會瘋,那這僅存的一口氣也就散了。
——“天”死了。
焚天想到的隻有這三個字。
季燕北忽地心頭一跳,下一瞬,他向著破天劍疾馳而去。
焚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倒也沒說什麼,隻當是沒了希望,季燕北放棄尋找了。
林也奚剛剛接納了“疾病”之心,季燕北就落在了破天劍上。
他眉眼間全是戾氣,周身血色紅光翻騰,一掌擊碎了那雪白色的艙室門。
沈讓塵擁著林也奚,他眉眼微挑,沒了之前的頹廢落寞,全是直勾勾的挑釁。
“她是我的眷屬。”沈讓塵的音色華麗,一掃陰霾後更是如珠玉落盤。
季燕北指尖微顫,沉聲道:“無恥至極!”
沈讓塵這次沒再讓著了。
他本就是一等一的劍修,哪怕不用破天劍,也早已能用“疾病”化劍。
神意所指,驚天動地。
沈讓塵這一劍劈過去,季燕北必死無疑。
季燕北到底是缺了些經驗和閱曆。
他有了意識便是“殺戮”,從未受過正統修行。
一直以來的戰鬥也全靠本能,他唯一一次失手,便是遇到了那位淨土聖子,如今又遇上了沈讓塵。
季燕北隻覺心如刀割,鋪天蓋地的殺氣蔓延……
他當真是不管不顧了。
他搶走了林也奚。
他搶走了他的眷屬。
季燕北壓不住胸中怒火,隻想與眼前一切同歸於儘。
林也奚隻是一恍惚而已,沒想到形勢就成這樣了。
要命了。
季燕北怎麼忽然回來了。
要命了。
沈讓塵這回是真要殺了他。
林也奚也想不了太多了。
再不做點什麼,真就非死即瘋了!
她一把掙開沈讓塵的桎梏,當著季燕北召喚了“殺戮”。
血紅殺氣縈繞到了林也奚身上,透明的心臟懸於她識海之上,她依舊能使用“殺戮”,她依舊是“殺戮”的少司命。
沈讓塵和季燕北都怔住了。
這一幕讓他們難以置信。
沈讓塵眉峰蹙起,他進入林也奚識海,看到了兩顆心臟。
透明色的,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彆是,前者縈繞著血色的“殺戮”,後者縈繞著青紫色的“疾病”。
為什麼?
她怎麼會是兩條天道的少司命。
季燕北抓準間隙,一把將林也奚拉過來。
沈讓塵一道劍芒掃過來,因顧及林也奚而偏了些,季燕北沒應戰,他抱起林也奚,極速向後退去,眨眼間離開了破天劍。
沈讓塵一個閃身來到船舷邊。
他正要追過去,破天劍顫了顫。
沈讓塵站在船舷上,眼睛不眨地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
他不能離開破天,否則這一船的人會死在這鋪天蓋地的黑色柳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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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也奚回神時,早已遠離了雪白色巨船。
季燕北一聲不吭地抱著她,穿越了無數的黑色柳絮,在這空茫的死寂中不知飛馳了多久。
直到抵達一處破敗的宮殿。
黑色柳絮停在了外圍,宮殿中儘是猶如刀刃般的殺伐之氣。
殿中十分破舊,一磚一瓦皆經曆了無數歲月洗禮,留下沉重的印記,如同撕裂的傷口,愈合後依舊是道道疤痕。
這裡是大盛國。
這是曾經輝煌一時的大盛皇宮。
如今國破家亡,隻留下空蕩的舊山河。
季燕北將林也奚放到了唯一乾淨的床榻上。
他欺身壓了上來,粗暴的吻落在她脖頸處。
林也奚吃痛,道:“季燕北……”
季燕北單手扣住她兩個手腕,將其鎖在她頭頂,俯身吻上她的唇。
鮮血在唇齒間蔓延,這絕對稱不上享受。
林也奚蹙眉,她又心疼又心焦,生怕一不小心讓季燕北那崩到極致的神經徹底斷掉。
他親她,毫無章法地親著。
衣裳亂成一團,情熱翻湧而上,席卷了四肢百骸,心口處卻依舊冷冰冰的。
季燕北親著親著,一股濕意落在了她雪白的側頸上。
他哭了。
無聲無息地哭著。
林也奚:“……”
本來還有些著惱,此時又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慢慢抬手,擁住了季燕北,輕輕撫弄著他的後背,道:“彆這樣。”
季燕北埋在她頸間,不動了。
兩人未著寸縷。
箭在弦上,他卻沒有做下去。
林也奚輕歎口氣,微微起身後,捧著他臉親了一下:“不該是這樣的。”
季燕北抬眸看向她。
林也奚什麼都說不了。
她沒法說他們是一個人,也沒法說清她的喜歡。
其實說也說不清,那就不說了。
林也奚忽然覺得……
妖女挺好的。
也隻能是“妖女”了。
季燕北怔怔地看著她,林也奚長發散落,垂在圓潤的肩膀上,遮不住玲瓏的身體線條。
她扶著季燕北的肩膀,對他輕輕笑了下:“這是快樂的事,不該這麼痛苦。”
林也奚俯下身,吻著他眼尾的淚水,順著他臉頰向下,一點點一寸寸,如同對待心尖上的珍寶一般,仔仔細細吻著他。
季燕北猶如被雷擊了一般,登時有些手足無措:“……師姐。”
林也奚垂眸看了看,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識海裡並不會痛。
現實中……
這真的能行嗎。
她心一橫,慢慢沉下身體道:“你……你彆動。”
然而隻是一點,她便倒吸口氣,後背沁出冷汗,抓著季燕北肩膀的手指難以控製得用力。
季燕北一動都不敢動。
他難以描述此時的情緒。
極致的痛苦被極致的快樂裹挾,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輕聲問她:“你喜歡我嗎?”
林也奚疼得眼眶泛紅,咬著牙道:“喜歡啊。”
若是不喜歡,乾嘛受這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