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的是什麼?
林也奚寧願相信自己是在畛域中看到了幻象,也不願相信這是真實存在的。
這世界到底怎麼了?
林也奚感覺到了濃濃的荒謬感。
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難道一切都是她臨死前的一場夢嗎。
“林峰主!”葉染衣難得聲調有起伏,他鄭重道,“心在自在,毋庸置疑。”
林也奚其實聽不清他說了什麼,隻覺鐘音入耳,人也陡然清醒了。
“多謝聖子。”她暗中捏碎了一枚明智符和一枚清心符。
周遭有侵染的話,她能明智。
周遭沒有侵染的話,她也能清心。
那一幕對林也奚的衝擊實在太大,讓她體內靈力都亂了套,識海更是掀起巨浪,久久難以平複。
葉染衣見她神態漸緩才說道:“外人來了西洲,見著此番景象多會震驚,隻是林峰主好像不隻是驚訝。”
林也奚:“……”
葉染衣點到即止,道:“林峰主,請坐。”
林也奚坐下後,他來到她身旁,說道:“西洲沒有修士,並非有誰刻意為之,而是走下高塔後,體內靈力會自行溢出,很難凝聚於體,久而久之識海關閉靈海消弭,也就都是普通人了。”
林也奚聽得怔愣,問道:“那天地間還有靈氣嗎?”
葉染衣:“有。”
林也奚:“隻是無法再度凝氣入體了?”
葉染衣:“是的。”
林也奚明白了。
葉染衣又道:“林峰主並不打算留在西洲,若這般沒了識海,日後出去會多有不便,所以……我會為你加一層護盾,避免真正與淨土接觸。”
林也奚的確不想沒了這一身修行。
倒不是她貪圖於境界,而是她注定沒法在西洲定居。
外麵全是黑色柳絮,一個金丹期都很不夠看了,若是連這都沒了,她很難自保。
林也奚:“有勞了。”
葉染衣:“略有冒犯,請見諒。”
林也奚微微頷首。
她沒想太多,隻當是隨意撐起一個護盾,哪知一條透明色觸手自葉染衣身後蔓出,帖在了林也奚的脖頸上。
林也奚:“!”
她錯愕地抬頭,望向葉染衣。
葉染衣閉目合十,一派盛大莊嚴的模樣。
林也奚:“……”
她咬了咬牙,忍住了頸間的酥麻。
季燕北情熱時會控製不住小觸手,這小東西並不像看起來這麼乖巧,它在熱的地方會忽地一涼,在涼的地方又陡然一燙,任它遊走的話,簡直是……
“嗯……”林也奚忍不住按住了它。
葉染衣依舊閉著眼,輕聲道:“快了。”
林也奚:“……”
他這神聖模樣,倒顯得她想太多了。
葉染衣給她解釋道:“若不貼身附著,很難生效。”
這個貼身是真的很貼身。
林也奚雖穿著衣服,衣服下卻又覆了一層薄薄的透明護盾。
約莫半個時辰後,葉染衣輕聲道:“可以了。”
林也奚輕輕喘著氣,竭力壓著身上的異樣感,應了聲:“嗯。”
葉染衣過了一會兒,才道:“林峰主,隨我來吧。”
林也奚也慢慢適應了這緊貼著肌膚的護盾,整理了一下本也沒有淩亂的衣襟,說道:“好。”
他們前後走出高塔,隨著一層層台階向下,猶如坐電梯一般,很快便來到了地麵。
踏出高塔時,林也奚隻覺眼前亮了亮,像是常年處於黑夜,陡然有人開了燈一般。
白光照進來,她站在了一處頗為幽靜的園子裡。
正是春夏交接的氣候,四周鬱鬱蔥蔥。
林也奚好奇地四下打量著,腳下是石階小路,周圍有冬青圈成的小圓子,裡麵種著各式花花草草,更有一排排銀杏矗立。
這個季節的銀杏樹開滿綠葉,獨特色的扇形隨風浮動,像是在給遙遠的天空遞信。
林也奚走著走著,生出了一絲絲熟悉感。
她上輩子一直病著,曾在畫冊上翻到過園林景色,當時她心中想的是——若是康複了,一定要去看看。
可惜她到死也沒走出過醫院。
眼前的景象,當真是像極了她曾在畫冊上看到過的。
她記得這些銀杏樹,到了秋日會是一片金黃色,還有很多銀杏果砸在地上,惹來行人彎腰采集。
葉染衣什麼都沒說,隻引著她漫步走出園林。
穿過一處古樸大門,林也奚恍惚間像是一腳穿越百年,來到了現代社會。
街道、行人。
轟鳴的汽車。
噪雜聲撲麵而來,夾雜著油條包子的氣息,滿滿的市井煙火氣。
林也奚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從高處看下時,還有些失真。
身處其中才感覺到真實。
無比真實。
真實到每一個呼吸都是繽紛複雜的。
他們走到街道上,像溪流彙入大海,並未引起絲毫波瀾。
路上行人匆匆,有人叼著油條捧著豆漿,急急忙忙趕上公交車;有人在幫孩子拿著書包,催促著小家夥上車,一腳油門揚長而去;也有人悠閒地拎著鳥籠子,含笑逗著籠中鳥,向著遠處的公園走去。
這一幕熟悉又陌生。
林也奚實在是分不清自己身處何處。
這若是畛域的話,又怎會是這番景象?
這若不是畛域的話,西洲怎麼會是現代化的城市?
林也奚碰到了玉簡、乾坤袋,乃至其中的無數法寶符籙。
都在……
都能用……
她就像一個誤入現代社會的修士。
硬要說區彆的話,還是有的。
比如這分明是個現代化城市,大家卻都是一身古風衣裳。
因著街道頗有古韻,倒也沒有絲毫違和感,他們就像某些景區中,那些體驗漢服的遊客一般。
隻是這裡的人穿著更加簡單利落,身上墜飾極少,多是一根發帶束起長發,袖口也收得很緊,乾練之餘清爽自如。
春夏相交的季節,倒也說不上炎熱。
這般穿著還挺舒適。
葉染衣看向她,忽然問道:“餓嗎?”
林也奚:“……”
葉染衣:“這旁邊有個早餐店,裡麵的鮮蝦餛飩很不錯。”
林也奚早已辟穀,早就忘了吃飯的滋味。
聽到葉染衣這般說著,她乾咽了一下,道:“餓了。”
葉染衣:“隨我來。”
林也奚:“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