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雲臉上血色儘褪,前世臨死前的記憶卷土重來。
“神域已然封閉,千年內不可能打開,你還留著鳳凰金翎有什麼用,你以為他還會回來?!”
“我們現在就是宰了你也不會有人知道,把東西交出來!”
血腥破碎的記憶終於在此刻彙成完整的景象,季朝雲抬起頭,過往與現實在眼前重合。
那名背對他的黑衣人轉身,劍鋒在腳邊滾落一串血珠。季朝雲終於看清,那黑色兜帽下藏著的,是一麵純白的、唯獨露出雙眼的麵具。
“……果然是你。”
季朝雲呼吸急促,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真切。
黑衣人沒聽清他在說什麼,隻是輕輕地笑了笑:“如果我是你,絕不會獨自一人追來。”
季朝雲:“你到底是什麼人?”
“……要你命的人。”
黑衣人話音剛落,提劍朝季朝雲刺來。直到此時季朝雲才看清,他手中的長劍附著一層黑色霧氣,看不清模樣。
季朝雲下意識後退,前世今生交錯的熟悉景象讓他神情恍惚,動作不由慢了半分。
劍鋒轉瞬即至,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季朝雲瞬息間隻來得及護住要害,正欲生生受了此劍。
可就在這時,一道金光擊偏劍鋒,季朝雲被人從身後用力一拉,撞入一個懷抱中。
鳳祁護著季朝雲疾步後退,急切問:“沒事吧?受傷了嗎?誰讓你自己追上來的,就不能等等我嗎?”
季朝雲抬頭看向麵前的人,神情有些恍惚。
前世那些人為了鳳凰金翎而來,而裝著鳳凰金翎的荷包唯有他才能打開,所以他沒有第一時間喪命於那群人之手。
就像是捕獵者戲弄獵物一般,他被那些人追趕了數日,幾乎精疲力儘。
他那時曾在心中祈求,無論是誰都好,隻要能救救他。
可至死也沒有人來。
季朝雲垂下眼,喉頭有些乾澀:“對不起,我怕他跑掉……”
“回頭再收拾你。”鳳祁將他拉到身後,抬眼看向麵前的人,心頭卻閃過一絲古怪的熟悉感,“你是……”
不等他說完,黑衣人忽然捏碎一道符篆,身影化作一縷光芒消失在原地。
傳送符。
庭院內隻剩下鳳祁與季朝雲麵麵相覷,片刻後,江城氣喘籲籲趕來:“如何,抓到人了嗎?”
鳳祁一攤手,無辜道:“跑了。”
“……”
季朝雲走上前,半蹲在那具已經漸漸開始冷卻的屍身旁:“這應該就是阿桃姑娘所提及的半魔族,是被滅口了。”
“一劍斃命,毫無掙紮的餘地。”鳳祁道,“也不知是那人太強,還是這半魔太弱。”
“很強。”季朝雲抬眼看向鳳祁,道,“真打起來,不一定在你之下。”
鳳祁嘖了一聲,江城問:“所以那到底是什麼人?他怎麼知道我們查到這裡,還事先埋伏?我他娘的還以為就是書院弟子想給季朝雲使個絆子,這都是些什麼事?”
“……”
“你們看我做什麼,我說的不對?”
季朝雲低頭注視著那具死不瞑目屍身,忽然伸出手,將對方的眼眸輕輕合上。
鳳祁移開目光,拍拍江城的肩膀:“江小島主彆再問了,趕緊找找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海市不安全,我們儘快回書院。”
三人幾乎將那庭院翻了個底朝天,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隻得空手而歸。
回到書院時天色將暗,鳳祁謝絕江城想與他們回文曲峰,再分析分析如今線索的提議,並保證了阿桃出結果會立刻通知他,將人攆走,帶著季朝雲回了文曲峰。
二人緩步走在文曲峰的山道上,季朝雲始終低垂著眼眸,一言不發。
鳳祁想伸手拉他:“朝雲。”
季朝雲本能往後一縮,躲開他的手。鳳祁的手僵在半空,季朝雲移開視線,問:“抱歉,你說什麼?”
鳳祁不動聲色收回手,神色自然道:“沒事,就是想與你聊聊方才遇到的那個人。”
季朝雲:“你不是說現在線索缺失,沒什麼可說的麼?”
“那是應付江城的。”鳳祁笑了笑,道,“不累的話就與我來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二人在竹林深處改道上山,穿過半山腰的竹林,很快登上峰頂。他們登頂之時太陽正好落山,天邊的霞光尚未散去,映照在遠處的峰巒之間。
“這裡不錯吧?”鳳祁迎著霞光,得意道,“都說九天崖乃書院最美之景,那是他們沒來過我文曲峰。我在文曲峰上施了法,此地四時變化與凡間相同,春夏秋冬,日月交替,風光不比萬年如一日的九天崖好看許多?”
季朝雲沒什麼心情與他說笑,問:“你帶我來這裡,就是為了看這個?”
“唔,倒也不是。”鳳祁在崖頂的青石上坐下,觀察著季朝雲的神情,問,“你是不是已經猜到,對方的目的是什麼了?”
季朝雲沉默下來。
許久,他才輕輕道:“我覺得……他們或許隻是想將我趕出書院。”
“……我在凡間時,曾遇到過今天的黑衣人,他們是想搶我的荷包。”
鳳祁:“他們為何沒有得手?”
季朝雲目光稍有躲閃,緩慢道:“我運氣很好,有人救了我。”
鳳祁點點頭,沒再追問,又道:“所以他們這次卷土重來,應當也是為了這東西。給你下藥,將你趕出書院,則是因為在書院無法下手?”
“或許吧。”
“可我還是不明白,他們搶鳳凰金翎做什麼?”
季朝雲一愣:“你怎麼知道這裡麵是鳳凰金翎?你打開過荷包?”
“……”
季朝雲偏頭看他,後者神情飄忽不定。半晌,鳳祁歎了口氣,如實道:“我承認,我的確打開過這東西。當時在落歡樓贖回荷包,我有些好奇這裡麵是什麼,就……不小心打開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看你的秘密。”
季朝雲怔怔開口:“可、可是他說過,這東西隻有我和他……”
鳳祁打斷道:“我知道,這上麵有神契,隻有你與他,以及與他血脈共通之人才能打開。”
血脈共通,無非父子兄弟,親緣後代。
鳳祁越想越是絕望,他按著眉心,聲音有些虛弱:“彆再說了,我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我和那位到底有什麼血脈共通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