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玉鏡對幾個還不願睜眼的師侄道:“醒了就趕緊起來。”
望舒閣六人忙不迭爬起來, 神極門三名弟子悶不吭聲爬起來,縮著脖子站在六人身後。
如果說九天宗的弟子僅僅是有些害怕,那麼他們就是恐懼得不敢出聲。秋仙尊不久前才把他們宗主打得起不來床, 他們宗門又得罪過望舒閣,現在望舒閣閣主在此,他們連喘氣都不敢太用力。
“你們也是被惡妖抓來的?”玉鏡並沒有忽略他們三人。
垣渦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老老實實點頭,還拱手向玉鏡行了一禮:“晚輩見過玉閣主。”
玉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她沒有為難小輩的習慣, 不過這位神極門掌派弟子眉目看起來倒是清正了不少, 不知近來有何等際遇。
“貴宗離此處比較遠, 你們的宗門長輩一時半會恐怕趕不過來。”她掏出半瓶培元丹,溫柔笑道:“先養養傷。”
“謝玉閣主。”垣渦接過藥,心裡感動極了。沒想到玉閣主不僅沒有記恨當日之事, 反而待他們如此寬容溫柔。。
他拿著瓶子使勁倒了倒, 總共就倒出三粒培元丹出來。再看玉閣主麵上為難卻又關切的表情, 他立刻明白過來。望舒閣如此貧困,恐怕這三粒培元丹已是玉閣主身上僅有的三粒了。
想到這, 他心中更加感動,朝玉鏡行了大禮:“多謝閣主。”
“你們沒事就好。”玉鏡笑容更加溫柔了:“不然做長輩的見了該有多心疼。”
珍惜地咽下這粒培元丹, 垣渦熱淚盈眶,以前的他可真不是東西。
“惡妖在這裡留下的生存痕跡並不多, 埋下的那些屍骨也都很新鮮,它搬來此處應該沒有多久。”秋華在破廟四周觀察了一圈,把有可能傷到凡人的法陣符紋全部除去,才重新回到廟裡:“死者有可能是附近的百姓,與此處相鄰的兩座城池是祈月城和琅玕城。南碸, 你給這兩座城的城主傳訊,問他們城內是否出過百姓走失的事件。”
“秋仙尊,恐怕很難查。”玉鏡歎氣:“此妖修為高深,幾息間便能到千裡之外,我們連這是仙修還是凡人的屍骨都無法確定。”
天下間芸芸眾生無數,修真界各大宗門林立,還有未拜入宗門的仙修,想讓一些人無聲無息的消失,實在是太過容易。
秋華難掩對水蛭妖的厭惡,她對在牢籠中痛苦哀嚎的水蛭妖道:“煞氣如此濃鬱,你究竟害了多少人?”
無論是妖族還是魔界,近來頻頻來凡間作惡,她心中隱隱有不祥的預感。
當所有糟糕的事情頻頻出現時,就不是巧合,而是……
大劫早已降臨。
她轉身看著身後這些年輕的弟子們,他們麵容稚嫩,對未來懷著無限期望。
再次抽出斬天劍,秋華準備殺了這個惡妖。
“叮!”
乾坤劍破空而來,攔住了她的攻勢。
“九方步庭,你想做什麼?”秋華轉身劍指走進廟裡的男人:“晚輩需要人出手相助時你不來,如今塵埃落定,我要殺了這妖物時,你反而來了。”
她揮劍便刺,沒有留半點餘力,步庭連忙召回乾坤劍擋住秋華一擊。
“你能不能理智一點……”
“我冷靜你大爺!”秋華連連出招:“等你死了,我才能冷靜下來。”
兩人從廟內打到廟外,所過之處飛沙走石,樹斷草飛。修為比較低的兩名神極門弟子,僅僅看了兩眼他們所出的劍招,便被無儘劍意逼得吐出血來。
垣渦扶著兩位師弟,躲到破廟的神像後麵,轉頭就見玖茴帶著望舒閣的人躲在龜殼防護結界下麵。
在九天宗時,這個龜殼隻能撐開七八尺的防護結界,現在能支撐的結界已經是上次的兩三倍。
“你們想進來?”察覺到垣渦的視線,玖茴比了一根手指:“看在我們有老交情的份上,隻收你一千靈石。”
垣渦:“……”
給不了一點。
他有骨氣地扭開頭,他不相信兩位仙尊會真的不顧其他人,讓他們死在劍氣之下。
“還挺有骨氣,難怪挨了揍才求饒。”
“玖茴,不要胡鬨。”玉鏡笑眯眯開口:“還不放他們三人進來?”
“是,師父。”玖茴雙指點了點,用靈力把三人拖進結界。
垣渦瞥了玖茴一眼,玉閣主如此溫柔體貼,怎麼養出玖茴這樣的徒弟?
轟。
破廟的屋頂飛了。
唰。
破廟的柱子沒了。
轟隆。
這下連神像都化為了齏粉。
玖茴等人坐在空地上,捧著下巴看兩位仙尊打得天地變色,電閃雷鳴。
“不愧是步仙尊,這招劍破九天,宛若天雷降世,蘊含無窮劍意。”
“秋仙尊這招斬雪絕風更是妙絕,這招一出手,連風都停滯了。”
神極門弟子:“……”
不是,你們說得如此頭頭是道,難道是把人家劍譜偷回來了?
“玖茴小師妹,你要不要把九天宗那三位弟子也拉進來?”落煙戳了戳玖茴的肩膀,然後指向不遠處的南碸等人:“我看他們仨撐得挺艱難。”
玖茴搖頭,善解人意道:“他們宗主在外麵跟其他宗主論道,他們躲在防護結界裡麵,會不會不太合適?”
論道?
垣渦挑眉,玖茴的用詞還怪體貼,兩位仙尊已經打得昏天暗地了,她都不說他們是在打架,而是說人在論道。
誰家論道,是把一座廟宇拆得地基都不剩的啊?
三個時辰後,望舒閣弟子在結界裡睡了大半,神極門兩個弟子也都困得睜不開眼,玖茴從納戒裡掏出一包鬆子,給祉猷、垣渦各分了一把:“吃點東西,提提神。”
有外人在場,師父要維持長輩形象,就不給她分鬆子了。
垣渦打個哈欠,心情有些低落。已經過去幾個時辰,他師父都沒來找他們。力小勢微的望舒閣,卻願意為弟子奔波,甚至舍下顏麵向大宗門求助……
“彆在這胡思亂想了。”玖茴一看垣渦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有沒有一種可能,也許你師父已經來了,可是看到秋仙尊與步仙尊以後,就躲起來了。”
“你不必安慰我。”垣渦苦笑:“不管如何,這次很感謝玉閣主帶來秋仙尊救了我們一命。”
“我不是在安慰你,你看到那邊一直在發抖的草叢沒有?”玖茴摁著垣渦的腦袋,往左邊擰了擰:“來,仔細看看。”
垣渦凝神望去,在草叢邊緣發現了一小片紫色衣角。
想到師父素來喜穿紫色外袍,垣渦:“……”
雖然很丟人,心情卻意外變好,垣渦彆彆扭扭向玖茴道了一聲謝:“多謝。”
“真心想謝的話……”
“你想也彆想!”垣渦滿臉痛苦:“玖茴道友,這次我是真的沒錢了。”
以前逢年過節他還會收一些小宗門小城主的孝敬,如今他改邪歸正,不僅不收孝敬,看到日子過得不好的老百姓,還要掏錢出來貼補一二。
為了攢錢,他點心都舍不得買,全靠辟穀丹撐著。
從小到大,他第一次過這樣的苦日子。
“讓讓。”祉猷突然起身,拿著蒲團坐到了垣渦與玖茴中間。
垣渦往旁邊挪了挪,不明白祉猷為何突然擠過來。
“吃嗎?”祉猷攤開掌心,裡麵是剝好的鬆子。
“吃。”玖茴點頭,伸手去拿剝好的鬆子:“兩位仙尊該不會打到天亮吧?”
祉猷維持著攤開手掌的姿勢緩緩搖頭:“困的話,靠著我休息。”
“還是看著點好,至少等他們打得差不多時,還能去勸個架。”玖茴看著對彼此毫不留手的樣子,歎息道:“總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他們死一個吧。”
“無礙。”祉猷認真道:“睡著了就不算眼睜睜。”
“不是,兄弟,這是我們修仙界修為最高的兩位仙尊,他倆要是死一個,魔族跟妖族打進來,咱們可就危險了。”垣渦感慨:“不行,還是得勸。”
“你去?”祉猷抬起眼皮,表情疏淡極了。
垣渦低頭沉默,當他沒說過。
“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玖茴吃完鬆子,喝了瓶露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鬆子殼,往結界外走去。
祉猷想也不想便跟了上去。
“喂,你們小心!”垣渦沒想到兩人真的相勸,他焦急地對閉目養神的玉鏡道:“玉閣主,您快叫他們倆回來。”
“沒事,秋仙尊與步仙尊德高望重,不會傷害他們。”玉鏡笑著安撫垣渦情緒:“不用擔心。”
垣渦:“……”
合著皇帝不急太監急是吧?
見玉鏡重新闔上了眼睛,垣渦站起身,往結界外探了一步又恐懼地縮回腳,反反複複後,他咬了咬牙,悶頭衝了出去。
剛跑出去沒幾步遠,一道劍氣掃過來,垣渦被撞飛回結界,脖子一歪,暈了過去。
玉鏡伸手探了探他的靈台,見他隻是被震暈過去,並無大礙後,便放心地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