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聽到玖茴這話, 步庭果然沉默了片刻,他看向南碸, 南碸避開了他的眼神。
錦輕裘側身看了眼南碸,溜到玖茴身邊:“這位道友可還好?”
“大悲大怒,怒火攻心,但幸而沒有受傷。”玖茴低頭望向懷中神色慘白的玉鸞,注意到她左手還死死護著一樣東西。
是個……荷包?
玖茴對這個荷包有些印象,當日在問仙城初遇, 有小偷順走了這個荷包,是她幫玉鸞取回來的。
原來這個荷包,對玉鸞如此重要嗎?
“這是萬福荷包。”錦輕裘小聲解釋:“蔓襄城有個習俗,在閨女年滿六歲時, 家中長輩會親手為她繡個荷包,意為納萬福。”
“這個荷包沒有繡完, ”錦輕裘語氣一頓,語氣裡帶了些許憐憫:“或許是長輩發生了什麼意外。”
在場眾人心裡明白過來, 這個荷包應該是蔓襄少主為玉鸞繡的,至於為何沒有繡完,是因為她再也沒有機會繡完這個荷包了。
平陵瑤走過來,把荷包小心放進玉鸞的腰間, 為這個隻繡了一麵的荷包,加了一個防護陣法。
世間最遙遠的距離唯有生死,生死相隔,永不相見, 再多的牽掛與思念,彼此都不能知曉。
什麼愛恨情仇,私什麼恩怨難斷, 在生死麵前,都顯得熱鬨。
“把她交給我吧。”平陵瑤歎息一聲,從玖茴懷裡接過玉鸞:“我把她接到我的院子裡歇息。”
“好。”玖茴把玉鸞交給平陵瑤,伸手替玉鸞理了理鬢間的碎發:“那就麻煩瑤姐姐了。”
除非扶光山出麵,不然把玉鸞交給青嵐門,就是最穩妥的選擇。
“我身為青嵐門的新任掌派大弟子,本該公正處理這些事。”把玉鸞抱進懷裡,平陵瑤才發現,這位姑娘瘦得驚人,她回頭看了一眼步庭,什麼話都沒有說,轉身離開。
宗主仙尊說得對,與陷入執拗的人而言,再多的話語已是無益,因為他早已經陷入癲狂,聽不進任何勸誡。
院子裡隻剩下玖茴、祉猷、錦輕裘、垣渦、南碸、步庭六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院子頓時安靜下來。
步庭沒有閃躲,也沒有逃離,他把手背在身後,仰頭望向暖陽高掛的天空,刺目的陽光讓他不適的半眯起眼。
不知何時起,他已經不喜太過刺目的東西。
陽光刺得眼睛生疼,他閉了閉眼,望向玖茴時,神思間有些恍惚。
木棲……
不對,木棲早已經死了,死在了他的眼前。
眼前的少女,是玖茴。
“有時候一棵大樹,是在不知不覺間,慢慢壞掉的。”玖茴伸手接住飄落的一片枯葉:“誰也不知道,樹是從何時生的病,等它徹底壞掉不倒下時,大家才陡然發現,原來這棵樹已經壞得沒救了。”
大家知道玖茴說的是步庭,步庭卻沒有說話。
“仙尊您呢?”玖茴看著步庭:“你是從何時一步步走向偏執,再也無法回頭的?”
“木棲能為天下眾生剜心而亡,其他人自然也可以。”步庭語氣平靜:“我待木棲如此,待眾生所有皆是如此。”
這是步庭第一次對著這麼多人說出木棲的名字,他的眼神太過平靜,平靜得仿佛在說一個無乾的人。
“她是妖,所以不能為她天下揚名。木棲能做到的事,蔓襄城少主為何不能做,其他人為何又不能做?”步庭反問玖茴:“難道這些人,比木棲更高貴更特彆?”
“你是在為木棲心懷不平?”玖茴不解地偏頭:“可是當年,不是你泄露木棲不死樹真身的嗎?”
步庭瞬間麵色蒼白。
錦輕裘與南碸驚訝地抬頭,當年竟然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是你以朋友之誼邀請木棲與秋華到九天宗做客,你身受重傷,靈台半碎,木棲以她心頭血救了你。”玖茴嗤笑一聲:“可你把她真身的秘密告訴了你的師父,最後瘟疫橫行時,十大宗門把她當成了爐中藥,鼎中料。”
步庭猛地靠近玖茴,被祉猷伸手攔下。
“你為何會知道,你與木棲是何關係?!”步庭眼中露出瘋狂:“你是不是知道新的不死樹在哪裡?”
“你知道這一切又能做什麼呢?”玖茴問:“死去的人又不會再回來,她的血肉被你們做成了藥,她的骨被你們煉製成了十大仙鼎,世間早就沒了木棲。”
“若是沒有木棲,你如何成為受人敬仰的步庭仙尊,如何號令十大宗門五百年?”玖茴不覺得步庭可憐,隻覺得他令人惡心:“生前百般算計,死後懷念悲傷,你那是悲傷嗎?不過是想以悲傷懷念,來掩飾你良心的可鄙醜陋罷了。”
“她失去的不過是一條命,你可是愧疚悲傷了大半生啊,是不是特彆讓人感動?”玖茴嗤笑:“呸,臭不要臉!”
垣渦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想到前輩的恩怨情仇,竟然如此令人震驚。
“你究竟是誰?”步庭死死盯著玖茴:“這些事,你究竟如何而知?”
玖茴雙手環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是平陵秋華告訴你的?”步庭突然明白過來,難怪當初水蛭妖抓走望舒閣弟子時,離得最遠的秋華,會比他還要先趕到,還送她極品法寶,原來她與玖茴早就有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