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胖了不少。”
“你說斯波特?”威爾表情柔和,“他還沒改掉以前流浪的時候翻垃圾桶和一餐儘可能多吃的習慣,我控製不了他的食量。”
“讓他慢慢改吧,他不會再次流浪了。莉亞呢?她的狗崽子們怎麼樣了?”
“一切都好,我還是讓她們暫時住在樓上。”
前半夜,威爾、阿比蓋爾和慕柯就這麼聊聊狗,聊聊水果派,聊聊明天的行程安排,時間在話語間不急不緩地流失。
沒有什麼案件,也沒有什麼屍體。隻有下雪時雪落在鬆枝上的聲音,木頭燃燒的香氣,和動物身上熱烈的體溫。
隻不過在後半夜阿比蓋爾偷偷嘗了一杯酒之後打起了瞌睡,威爾把她抱到了樓上,讓她睡在威爾的僅有的一張床上。
威爾從沒想過這麼一個夜晚,也就從來沒想過在家裡留一個客房出來——他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家庭。
威爾從樓上下來時看到慕柯從壁爐邊上挪到了沙發上去,手裡的白蘭地還剩最後半杯。
威爾想了想,坐到了慕柯身旁,“我晚上把你叫來有打擾到你嗎?”
“完全沒有,我也沒有什麼事需要做。”
“你不回家見你的家人嗎?”
“我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家庭,我沒有母親或是父親。”
威爾捏著手掌,“那自己組建一個家庭呢?”
“一個孩子嗎?well,”慕柯笑了,“這種想法對於我來說過於冒險了,我不知道我的孩子會是什麼,而教養他或是她?我連自己都還沒教好。”
“你在講傳承。”
“而傳承不限定在家庭內部。”慕柯轉頭看向威爾,“那麼你想問家庭中的那一個角色?”
“丈夫、妻子。”
“誰會接受我呢?誰知道真正的我呢?我又能接受誰呢?我有時候會想一想,然後發現這是一種空想。”
“慕柯,你不是獨自一人(you are not alone)。”
這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安慰嗎?
威爾認真的表情讓慕柯無奈地笑了笑,“我是一個人(I am alone),但我從未覺得孤獨(I am not lonely)。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期望,也就不會失落。”
接著是一段沉默,威爾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儘,“需要我給你一個擁抱嗎?”
慕柯愣了一下,但鬆開了眉頭,自己直接張開雙臂抱住了威爾。兩個人都喝了不少酒,酒精混在呼出的氣體中很快充滿了狹窄而溫暖的空間。
酒精影響了他的思維,慕柯知道這一點,但他並不反感這種意識陷入遲緩模糊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總會出現某些出乎他自己意料的舉動,他平時說不出這麼情緒化的句子來,也做不出這麼情緒化的事。
但這很好。驅使他的不是酒精,而是他的精神深處切實存在但他常常意識不到的東西——他從不知道這些情感,又怎麼讓自己的主觀意識搜索到它們。
威爾在被慕柯一把抱住的時候僵了僵,但很快放鬆了自己那無數塊突然受到刺激的肌肉,醉漢都這樣,他自己是,慕柯也是。威爾環住慕柯的腰,把頭埋在慕柯的脖子邊上,他感覺到被皮膚覆蓋的動脈起伏時散發出的熱量,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被放大了幾十倍。
心臟在同一個頻率上跳動,然後逐漸加重,像是鼓點,加快,變成了暴雨。威爾看見了這顆鼓動的快要爆炸的心臟。
它搖晃著仿佛被人提著纏繞在心室上的血管往前拋,幾乎挨上了威爾的鼻尖。
直到慕柯的側臉蹭了蹭威爾的卷發,細微的聲響如一聲巨雷打斷了暴雨,把威爾從血潭中拉了出來。心臟消失了,眼前的一切重歸黑暗。威爾閉著眼喘氣,他感覺到自己的牙齒在打顫。
眼前的黑暗又被重新蒙上灰色,這層灰色發著光讓威爾覺得雙目刺痛,眼球快速在緊閉的眼皮下轉動。
“啊——”一瞬間如墜深淵的感覺讓威爾瞬間清醒過來,睜開眼睛,明亮的光線刺得人雙目脹痛,一雙手幫他擋住了入侵的光線。
“外麵的雪太亮了。”慕柯說。
“現在是早上了嗎?”威爾驚覺。
“嗯,八點了,阿比蓋爾起來吃了幾片烤麵包又回床上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