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空氣格外清新, 希望療養院裡非常安靜。
草叢上有幾棵小樹, 看上去並不茂盛。
手術樓的四周沒有過多的人,大多數護士雖然沒有伊桑護士長的命令, 但都自覺地到病房樓裡去照管自己的病人。
阮喬跳下窗戶的時候儘量選擇了減輕傷害的姿勢, 下麵雖然是草坪,但從二樓跳下去,她也做好了受傷的準備。
現在這具身體隻有中級玩家的體質, 根本無法和[弧]已經開啟了領主態的體質相比。
戰鬥態在玩家十五級的時候開啟, 條件類似於職業副本, 通過玩家再係統為其量身打造的戰鬥副本裡的反應和選擇,來決定玩家的最後所能獲得戰鬥狀態具體如何。
通過戰鬥副本之後, 玩家的身體素質相對於沒有通過之前的初中級玩家來說會有極大提升。
在麵對一些凶險的副本的時候也會有反擊和自保的能力。
不至於麵對一個普通的小怪的時候隻能逃跑。
當然,凱文醫生的實力很強,顯然是經過魔神加持後的力量。
在違背副本指定的一些規則的時候, 凱文的實力還會大大提升。
這些副本的規則和一些強製性的規則不同, 療養院的規則是這裡的醫務人員自己製定的, 比如不允許靠近手術樓,晚上十二點以後禁止外出,又或者需要時刻保持病人愉悅的心情等等。
這些規則都是有漏洞可鑽的, 違反規則不會馬上被副本的力量抹殺, 懲罰往往會有醫務人員或者黑化病人來執行。
膽小菇不停詢問“為什麼”,並沒有立刻死去, 反而活到了晚上才吸引來負責懲罰的“怪物”, 並且, 這些懲罰玩家可以進行反抗,又或者懲罰的後果由其他人代為承受。
甚至阮喬因為高幸運值,所分配到的病人都不會立刻黑化,即便她說了那些刺激性的話。她的病房裡雖然都是老弱病殘,但艾莉娜和丹妮都對醫院有所懷疑,早就有心理準備,不會像井井有條他們病房的病人一樣,看見同伴犯病,從而受到刺激黑化泄露出危險的黑色氣體。
老人裡斯在這裡呆久了,多少應該也有些察覺。
乍一看她的病人很難照顧,實際上是最安全的一個紅色病房。
與這種軟性的規則相反的是一些強製性副本的規則,一旦違反就會遭受到巨大的反噬,甚至立刻死去,但往往這些規則不會輕易告訴玩家。
玩家能夠輕易獲取的規則,往往都並不是擁有絕對力量的。
這也是阮喬一開始就敢於試探和挑戰規則的原因。
彆看伊桑護士長在蘇席手底下弱的不行,甚至很容易被阮喬設下陷阱製服,其實她的實力也很強大。
如果沒有欺騙護士長,沒有彩虹音爆的火焰陷阱削弱她的反抗能力,沒有找到她的弱點——上吊的繩子,又或者沒有那張可以殺死她的技能卡,這其中任何一點都足以讓阮喬的計劃失敗,從而讓她死在伊桑護士長這種程度的怪物手上。
好在伊桑護士長一開始並沒有把他們這麼弱的對手放在心上,一直在鋪墊和恐嚇他們,想要先攻破他們的精神。
更沒有想到會有人不僅不怕她,還敢想得到她上吊的繩索上去。
花費掉一次S級技能卡的使用機會,得到一個伊桑護士長級彆的助力,對於還處於體弱狀態的阮喬來說,作用更大。
現在的她隻有13級,正麵對上凱文醫生基本沒有勝算,隻有被抓回去做成標本的結局。所以阮喬在那一刻完全沒有猶豫,直接從二樓窗戶翻了下去。
隻要沒有致命傷,問題就不大。
雖然可能會受傷,但比起變成凱文的口糧來說,已經好很多了。
失重的時間很短,樓下是一片綠地,好過水泥地的衝擊力,但也不會輕鬆到哪去。
也就是一瞬間的功夫,她的身側就多了一個人。
有力的手臂環過她柔軟的腰身,那人抱著她,借著衝擊力往前跳了一下。
阮喬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捂住嘴巴,身體跟著他的動作往後麵旋轉著後退,緊緊貼著牆壁,兩人的身形被旁邊一棵小樹遮擋。
蘇席靠在堅硬冰冷的牆體上,修長的手指指腹有薄薄的繭,碰在她的臉頰上,酥酥麻麻的。
略微發燙的掌心感受到少女唇角柔軟的觸感,他微微抬頭,目光落在兩人頭頂斜側上方的窗戶上。
剛才的行動很快,但他的呼吸依舊平穩,甚至放輕不少。
直到半分鐘後,確定凱文沒有從窗戶伸出頭來觀察外麵情況,蘇席才低頭看她。
阮喬的臉本來就小,被他一捂,隻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扇子一樣顫動,因為從上麵跳下來的動作,發絲有些淩亂,就像一隻無辜的小貓,眼巴巴盯著他。
好像在問,
你捂著我做什麼呀?
掌心的觸感驟然燙了起來,一點點延伸到他的心裡。
懷裡的人,看著他的人,
從未如此真實地存在過。
【彈幕】[隨水遠]啊啊啊啊接老婆好評!
【彈幕】[壓脈帶]這個忠犬蹲守我可以!
【彈幕】[洋洋想吃糖]是不是一直擔心喬喬所以守在這外麵鴨!!!
“滋滋——”
對講機裡的聲音拉回了他的目光,阮喬開的音量很小,但現在兩人貼在牆邊躲避,四周很安靜,就顯得極其突兀。
蘇席鬆開手,阮喬後退一步,從他懷裡離開,也緊貼著牆壁,然後才低頭拿出衣兜裡的對講機。
“滋滋——我知道你在聽——”
對講機裡的聲音很難聽,帶著變-態的嗜殺和威脅。
“我的小獵物,我已經聞到了你的味道,嗬嗬嗬——”
阮喬拿起對講機就是一句:“好好說話。”
另一頭凱文的聲音沉默了五秒。
“你很囂張?”
“彼此彼此。”
凱文:“等我抓到你,我一定要——”
阮喬不耐煩打斷他:“一定會剖開我的肚子,砍掉我的肋骨,讓我生不如死是吧,換點新鮮的台詞。”
她邊說,邊伸手拉著蘇席的衣角扯了扯,眼神示意他往前走。
從這裡到一樓通道不遠,繞過去就能到。
兩人放輕了腳步,貼著牆壁往前走,儘量減少被發現的概率。
【彈幕】[我嗑的西皮是真的]凱文:??你怎麼又搶我的反派台詞
【彈幕】[憐青]哈哈哈說反派的話,讓反派無話可說
【彈幕】[笙和]太憋了哈哈哈
樓上的走廊裡,凱文加快了腳步,他先到病房樓通知所有的醫務人員去抓回那幾個不聽話的醫生和護士。
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對經。
伊桑護士長居然不在,問了一圈也沒人見過她。
不過也正好,他也不想見到那個瘋女人。
凱文讓一半的人員去守著療養院四周通往山下的出口,又讓剩下的人去車庫抓人,布置好一切,才拿起對講機。
出乎他的衣料,那個小護士膽子不小,還敢回他的話。
“你知道就好,享受你生命最後的時刻把。”凱文的聲音悶悶的,口罩下密密麻麻的牙齒摩擦了起來。
“滋滋——好啊——”她說。
“滋滋——那我們一起玩個遊戲吧,看你能不能抓到我們——滋滋——滋。”
凱文興奮起來:“滋滋——嗬嗬——你最好跑快點。”
他威脅道:“不然,我會讓你親身體驗一下這項偉大的手術。”
凱文還沒走到車庫,就聽見前麵一陣巨大的爆炸聲。
火光越來越大,出現在他視線當中。
車庫的門打開了一點,旁邊窗戶炸的粉碎,地上還有瓶子的碎片,生活樓是醫務人員居住的地方,不能放任火勢蔓延。
聰明的獵物,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但是,他已經讓人把這裡整個包圍起來了。
一腳踢開門,車庫的空間不大,停了三輛車,一些雜物,就已經顯得十分擁擠。
凱文讓人守住門口,進去轉了一圈,臉色越來越差。
人根本不在這裡!
看來他還是小看他們了,知道自己提前出來,打破了他們的搶車計劃,就毫不猶豫撤退。
“再找!他們一定還在療養院裡!守好周邊離開的通道!”
手術樓的通道是查爾斯院長在負責,那個摳門的小老頭比他還要瘋狂,任何威脅到這個療養院的事情都會被他悄無聲息地處理掉,這一點凱文並不懷疑。
沒有搶到車,這群小蟲子一定躲在了彆的地方,他們多半還會在回來搶車,凱文又讓剩下的人趕快滅火,瞬間死死守住這裡。
隻要出現那些不聽話的蟲子,立刻殺死!
他的耐心,已經所剩不多了。
“凱文醫生。”
凱文抬頭,看見是熟人,冷笑道:“怎麼,克裡斯托弗,你也想抓那些小蟲子?”
克裡斯托弗的身形比凱文高大很多,方臉,深陷的眼窩下是一雙湛藍的眼睛,五官看上去並不具有攻擊性。
穿著白大褂站在燃燒的窗子外,就像一個普通的醫生一樣。
克裡斯托弗聳聳肩:“我不會和你搶,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這次的蟲子和以前可不一樣。”
凱文毫不在意:“不過就是聰明一點的蟲子罷了。”
克裡斯托弗:“他們裡麵有個有趣的人。”
凱文腦海裡劃過一個護士的麵容,那個人,身上的氣息確實不普通。
所以,他一定要抓到她。
克裡斯托弗笑了笑,轉身往前走,似乎並不在意這裡的火災:“對了,我聽說生活樓那邊也發生了火災,你最好去看看。如果人多,這群小蟲子四處防火,你也很棘手吧。”
凱文狠狠看了他一眼,轉頭盯著前方,果然發現有黑煙。
“我一定會抓到他們!”
看著凱文匆匆離開的身影,克裡斯托弗低頭笑了笑,湛藍的眼眸瞬間變得漆黑,隱約有金色的圖案一閃而過。
如果阮喬在這裡,就會發現這個圖案不僅簡單,而且眼熟。
內接菱形的圓。
……
因為攝像頭被破壞的原因,隻能依靠人力來監控每一個地方,生活樓、手術樓處處接二連三地發生爆-炸,緊跟著就是熊熊的大火,越拉越多的醫務人員放棄搜查工作,隻能被動地去滅火,一時之間,整個療養院都十分混亂。
站在最後一處爆-炸點前,凱文的臉已經可以滴出墨水來了。
這個地方,明顯就是之前他被引開的走廊!
大概是因為他之前提前過來的原因,這裡的裝置做的並不完美,並未完全被破壞。
其實其他地方的裝置遠沒有手術樓二樓走廊布置的精細,隻是等凱文趕到的時候,大火已經燒光了一切。這個地方碰巧他剛剛走過,又聽見響動,才重新過來查看。
地上的東西很簡單,一堆蠟油,半根被燒焦的繩子,還有玻璃的碎片。
阮喬讓其他人破壞完攝像頭之後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布置這個簡單的爆-炸裝置。
爆-炸並不是主要目的,隻要能夠引發多出火災,讓療養院的人沒有機會來抓他們,就能爭取到逃跑的時間。同時,也讓凱文誤以為他們還在療養院裡,其實這群小蟲子早就找了個洞逃走了。
阮喬的裝置類似於□□,製作很簡單,關鍵是啟動裝置的角度和擺放位置。
她在找到的小瓶子裡倒入自己儲存空間裡的易-燃類酒,瓶子用不透氣的橡膠塞塞住,在瓶口紮上布條。布條和繃帶一樣,早就沾滿了酒精。
瓶子做好之後,再用繩子尋找一個受力的角度吊起來。繩子的位置和瓶子的放置角度是關鍵,拴著瓶子尾部的繩子是A段,拴著瓶子頭部的繩子是B段。兩條繩子拉向不同的地方,從而使瓶子橫著懸掛在高處。
下麵的繃帶拉出兩條,一條在繩子A段的中間,另一條和瓶口的布條打結纏繞在一起。
沾滿酒漬的繃帶兩條的另一頭都纏在同一個地方——蠟燭底部。
一根蠟燭切成幾段,不同的長度對應不同的燃燒時間。
等到蠟燭燃儘,火焰觸碰到下麵的酒,點燃繃帶。
計算過燃燒速度和繃帶長度,就能在燒斷拉著□□的繩子A的同時點燃瓶子。
同時,B段的繩子較粗,A段的繩子線段,失去了一段的拉力,瓶子就會在重力和另一端的拉力作用下做圓弧軌跡的運動,從而撞在硬物上,發生爆炸。
阮喬也放了一些易燃的東西在瓶子撞擊的地方,她空間裡的酒多得是,在四處撒一些,助長火勢。
這個裝置設計起來非常複雜,一旦有一處的數據不對,繩子另一端先斷,又或者摔碎瓶子的時候瓶子還沒有被點燃,爆炸都會失敗。
實際上,就算阮喬給了每一個人精確的數據,還是有兩處的裝置失敗了。
點火加延時,為他們爭取了大量的逃跑時間。
正麵跟凱文剛根本就是找死,即便是逃殺,他們也沒辦法從他和眾多的醫務人員手底下逃出去,所以阮喬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凱文正麵交手。這也是為什麼凱文如此自信的原因,一開始大家的普通任務就是留在療養院,度過最後的時間,能夠遇到艾莉娜這樣的特例完全是阮喬的高幸運值以及錦鯉稱號當中的隨機事件觸發率帶來的好處。
因此在凱文的思維裡,一開始並沒有考慮到他們會選擇逃跑,隻要他們還再療養院裡,凱文就有把握讓阮喬交出那個東西,如果對方拒絕,他正好有理由殺掉她,再把東西搶過來。
雖然是這裡的醫務人員,他也並不能隨意地殺人,必須要對方違反了醫院的有關規定等等行為出現,否則一開始,凱文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殺死他們。
這也是副本對於醫務人員的微小限製。
從一開始的拖延手術、破壞攝像頭,到最後的製造混亂以及他們還在療養院的假象,所有的行動隻有一個目的——迷惑凱文,爭取逃脫時間!
凱文原本以為是這群小蟲子在療養院裡四處放-火,試圖引起混亂,分散他們的力量。緊跟著就會去去車庫搶車,逃離這裡。
現在他徹底明白了對方的計劃,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一切都是假的!
先去車庫的通話是假的,有人在療養院裡四處放火製造混亂也是假的!
他們早就知道自己可以聽到對講機的通話頻道,那句話不是說給同伴聽的,而是說給凱文聽的。
車庫從剛才的爆-炸開始到現在,就一直沒有人去過。
如果不是想要通過車輛逃離這裡,那就隻有一個地方——手術樓下麵的通道。
查爾斯院長已經氣炸了,這一次次的爆-炸和大火,已經讓他損失了很多錢!
原本正在準備資料的他直接找了過來,看見凱文正在一堆破爛麵前站著,他的怒氣更加凶猛。
“到底怎麼回事,你最好給我一個交代!”查爾斯院長用拐杖狠狠敲了敲地麵,“你知道我損失了多少錢嗎?整棟樓都要燒起來了!”
凱文轉頭看著他,聲音壓抑:“嗬嗬,我還想問你,手術樓的通道,你還守著嗎?”
提到通道,查爾斯院長的表情顯然有些僵硬,“你是說,那群鬨事的人在那裡?”
凱文冷笑:“如果你不想他們發現那裡的秘密,就讓其他人去那裡把他們追回來!”
查爾斯也冷靜了下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到時候多花點錢,堵住他們的嘴巴就行了。”查爾斯很快替自己打好了算盤,“就算是有人不識好歹說出來,就說他們精神不正常,是瘋子。嗬嗬,這年頭,誰有錢,人們就相信誰。”
“唯一的治愈希望——隻要有這塊招牌在,之前詆毀我們,說我們是騙子醫院的媒體也不少,現在不都閉嘴了?”查爾斯看著窗外冒著煙的大樓,“那群蠢貨還不是會源源不斷地送人和錢進來,總之,我的療養院不能有任何損害!救火是最重要的。”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凱文忽然說。
查爾斯回過頭:“我聽見錢消失的聲音!”
凱文隻需要發泄自己的憤怒,至於賺錢,是查爾斯的事情。
他沉聲:“我去追他們!”
查爾斯院長沒有說話,凱文去追也好,雖然他並不怕那群人出去亂說,但是少一點麻煩最好。
凱文醫生走到通道口的時候,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大。
好像是個女孩的聲音。
漆黑的通道口像是恐怖的死亡入口,裡麵隱藏著的東西,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那是罪惡,是生命的反麵,是金錢的墳場——
就在凱文準備踏入通道的一瞬間,他忽然感受到心裡劇烈的悸動。
哢哢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