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藍的心隨著他這句話,狠狠地抽緊。
他們有仇。韓宇和舒墨,韓宇和舒家,有仇。
“可是姐姐,你為什麼要和我的仇人那麼親密呢?”
韓宇拿塑料叉戳了兩下早已漲乾的泡麵,拿起舒藍的手機放進去漫不經心地攪拌。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他瘋了。
是麵前這個麵容秀氣的男生,是個瘋子。
舒藍脊背上的寒毛都被韓宇幽深又狂熱的眼神激的根根豎起。
和瘋子沒法講道理。
如此意識著,舒藍用儘全力壓住心臟慌亂的跳動,不動聲色瞟了眼地上那把水果刀。
隨後,她輕輕蹙眉,麵上努力擠出看似驚訝又看似困惑的表情。
“喜歡我?你有多喜歡我?”
“我當然喜歡!”
像要急切證明似的,韓宇抬起腕上手表,“姐姐送給我的禮物,我一直有好好珍惜!但是姐姐,你有好好珍愛我送你的八音盒嗎?你現在一定把它扔到了哪個垃圾堆裡去了吧!——”
眼看韓宇情緒激動起來,舒藍立刻打斷他的話,眼中浮起失望,“你的喜歡也不過如此罷了。重新開始新的人生,在陽光下生活,才是我一直希望看到的你的樣子。可是你現在呢?整個人完全被陳舊的仇恨占滿。”
一邊轉移韓宇注意力,舒藍一邊用美甲上的裝飾片一點一點勾磨膠帶邊緣。
“我想過呀。”韓宇果然停止住了激動,眼睛裡再次蒙上天真,“以後我會學校好好學習,畢業後開一家清新的花店,店裡都是我們悉心打理的鮮花。”
未來早就被他描摹的儘善儘美。
“但是,前幾天我見到姐姐和一個陌生男人在一起,見到姐姐喊舒墨’弟弟‘,我突然就意識到了。”
韓宇笑眯眯的,像在暢想無限美麗的事物,聲音越說越輕。
“我愛你。我愛你啊。
愛到想要殺掉你,將你的身體吃掉,將肉塊一點點切下,將骨頭敲碎,煮成一鍋濃稠的湯,將你整個人吃進身體,成為我的血與肉,將我們溶化在一起。
這樣,我們就能完完全全無時不刻感受到彼此的心,完全屬於對方了啊……”
字字句句,每一音節都輕柔如同情人呢喃的愛語,卻每一個字音都森冷悚然得叫舒藍全身血液都翻騰出一股惡寒。
——或許韓宇根本沒考慮過他綁架她的後果,他隻是想這麼做罷了;更或許,他早就做好了同歸於儘的打算。
他要她死!
這個腥臭腐爛的認知讓舒藍窒息。即使受傷,她也要趕在韓宇動手前,儘快逃離!
指甲在膠帶邊緣終於劃出裂口撕痕,沿著裂隙,指尖一點一點慢慢扯開粗膠帶的捆縛。
韓宇卻在她低頭不語時無聲無息地湊近,冰冷混亂的吐息像蛇信,鼻尖嘴唇都幾乎要貼上舒藍的耳垂臉頰。
“姐姐,你怎麼不說話了?是在嫌棄我動作太慢嗎?“
舒藍向後仰頭避開韓宇的呼吸,被綁住的手腕此時徹底從膠帶中解放。
就在他繼續想要湊過來時,舒藍迅速側身閃避開,右手奪過地上半乾的泡麵砸向韓宇臉麵,同時趁他反射性遮擋時,又迅速拾起近在咫尺的水果刀,割開腿上繞了好幾圈的膠布站起。
一切動作都在短短幾秒內完成,快得連舒藍自己都不敢置信。
她將水果刀刀刃收起,踉蹌著腳步向前,撞開虛掩的房門。
這間房子如她所料,是最普通的兩居室,打開房門後外間是小客廳,灰撲撲的大門就在眼中。
然而此刻韓宇已經撥開腦袋上的卷曲的麵條,一步步朝舒藍逼近。
夕陽沉入地平線,青紫的天把他那張臉映得尤為陰鬱滲人。
舒藍穿過雜亂的客廳,中間被裝著不知何物的麻袋絆了一跤,跌跌撞撞來到暗黃油漆剝落的大門前。
可韓宇也由於舒藍剛剛那一跤的耽擱,已經來到了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手上還拿著從廚房順來的鋼製西瓜刀。
大門從內反鎖著,掛上了小指粗的保險鏈條。
舒藍急匆匆地將門鎖撥開,那根保險鏈條卻由於慌亂,怎麼也扯不斷。
快一點!
再快一點!
她急得想哭。
耳朵敏銳地捕捉到遠方微弱的警笛,她了然救她的人就快到來,所以……她不能在這裡前功儘棄!
冰冷的刀鋒在她肩胛骨上方流連,像逗弄著一隻心愛的寵物似的,一寸寸悄無聲息地逼近背部的位置,就要刺破上衣布料。
“姐姐,你在著急什麼呢?”
猛然出現在耳邊的男聲讓舒藍肩膀倏然顫動,本能的偏斜身子躲避,尖刀紮進了左臂。
天色愈暗。
黑暗中看不清人臉,隻能感覺到白晃晃的刀鋒在青黑中閃著寒光。
韓宇像是徹底被血腥氣刺激的瘋狂了一般,將舒藍從門邊抓走,刀光如影隨行。
外邊走廊隱約傳來淩亂的腳步,舒藍拚儘最後一絲力量,雜亂地躲避他手中的凶器。
好在韓宇天生纖細瘦弱,黑暗中視野也差,他也被客廳中的雜物絆倒,手中凶器應聲而落。
大門處傳來猛烈的撞擊,三兩下後,整扇陳舊的大門被外人踹倒在地。
門外立著身材高大熟悉的男人,麵色沉冷得如同外邊夜色,帶著一身戾氣大步邁進。
可這一刻,他是舒藍整個世界的拯救者。
所有初見曙光的驚喜,劫後餘生的後怕,都讓她,不顧一切地向陸衍之懷中抱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