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負麵情緒也都在少年濕漉漉的乾淨黑瞳中消弭掉了。
知道少年在刻意隱瞞早上的事,宋斂也隻能順著少年的意思假裝不知道,“沒看完就彆再亂跑,快要考試了,看書吧。”
林涉慫慫的嗯了一聲。
學神同桌今天情緒好像不太對,自己還是乖乖學習,彆打擾人家了。
忙忙碌碌的一天很快過去,
放學鈴聲響起的時候,林涉還心裡一咯噔,又猶猶豫豫的想著一會宋斂要是還準備送自己回家,自己應該怎麼拒絕,
林涉正想著委婉禮貌又不顯尷尬的話呢,餘光一瞥,就看見宋斂已經收拾好了書包,
正將書包背在身上,準備離開。
林涉愣住了。
這是——不用他自己拒絕,宋斂就自己決定先走了的意思?
驚喜來的這麼突然嗎?
宋斂正準備離開,注意到少年震驚的眼神,動作微頓,少年瞪大的貓瞳實在是太過可愛,活像一致震驚炸毛的幼貓。
宋斂沒忍住,學著孔寒伸出手使勁呼嚕了一把少年柔軟蓬鬆的發絲。
他在看見孔寒這麼做時,就有點嫉妒心癢了,實在是沒忍住自己也試了一把。
少年隱藏在額發下的貓瞳瞪的更大了,震驚的看著自己,簡直讓自己心頭發軟到滴水。
難怪孔寒喜歡呼嚕林涉的頭發,觸感不錯。
宋斂一本正經地收回手,好像剛剛摸林涉腦袋隻是一個非常平常普通,不值得奇怪的動作,不過一向冷淡的聲音中還是忍不住帶了點暖意,
“我今天有事,不能送你回去,你自己小心。”
林涉愣愣的嗯了一聲,還沉浸在宋斂剛剛突如其來的動作中沒有回神。
宋斂剛剛是抓了一把吧?
一定是抓了一把,他不會感覺錯的。
不過下一秒林涉就迅速回過神來,眼睛都亮了,宋斂剛剛說什麼?
他是不是說他今天不送自己回去了?
好耶,驚喜來到這麼快,林涉還還有點意料不及呢。
“不過,”宋斂還沒等林涉高興完呢,接著道,“你住的地方太不安全,我請了其他人送你回家,這個人你也認識。”
林涉心裡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下一刻,預感成真,
“我和孔寒說過了,今天晚上他送你回家。”
林涉被這個晴天霹靂劈的褪了色,垂死掙紮地看著宋斂,小模樣眼巴巴的可憐極了,帶著最後一絲期望,
“宋斂同學,你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其實我不需要彆人送,能自己回家呢?”
“你是不樂意嗎?”
林涉話音剛落,耳邊就響起孔寒咬牙切齒的聲音。
林涉抬頭,就看見身形高大修長的矜貴少年正倚在自己桌前,鳳眼中凝聚著火焰,氣惱的看著他,雖然能猜到林涉的回答,但孔寒還是有種牙癢癢的感覺。
真是——有這麼嫌棄自己嗎?
算了,看在林涉智商不夠的份上,他就大度的原諒了。
林涉覺得自己膽子大了,他小心伸出一小根手指,小聲承認,
“有這麼一點,不樂意。”
還是那句話,孔寒什麼時候和宋斂關係這麼好了?
宋斂也是真厲害,居然能讓討厭自己,疏遠自己的孔寒聽話的送自己回家。
林涉在心底將宋斂的可怕指數又給悄悄往上提了一些。
宋斂安撫林涉,“孔寒之前說的沒錯,現在太晚了,你一個人回家又不太安全,身上還有傷,還是找個人陪你比較好。”
完了,一定是送昨天被堵的事給宋斂留下了錯誤認知。
“而且你和孔寒之間也該好好談談,我們都知道了。”林涉居然隱約從宋斂的語氣中聽出了心疼。
林涉更茫然了。
什麼知道了?
你們都知道什麼了?
他怎麼不知道呢?
他不過才離開一節課的時間,怎麼劇情發展的他就跟不上趟了?
宋斂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沒時間和林涉多說,隻能匆匆扔下一句,“孔寒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趕緊走。”孔寒嫌棄擺手,利落地將林涉書包拎在手裡,睨了林涉一眼,邁開大長腿,“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
校門口,林涉機械地跟在孔寒身後,簡直像是對著毛線團找不著出口的貓,始終想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麼發展到這個地步的。
夜風中,矜貴少年見林涉始終沒有跟上來,有些懊惱地放慢了腳步,咳嗽了一聲,看著身旁的少年,
“對不起。”
“啊?”林涉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孔寒耳根泛紅,“宋斂都和我說了。”
林涉心中一跳,宋斂不會是把他身上的傷勢具體情況和孔寒說了吧,就聽到矜傲少年接著道,
“宋斂都說了,因為我帶你去小吃街吃了那些不衛生的東西,才害的你胃疼,你那天不讓我陪你去醫務室是為了不讓我自責。”
哦,不是他傷痕的事啊。
——等等。
林涉呆滯地停下腳步,麻爪了,少年不敢置信地盯著孔寒,結結巴巴,“你,你說什麼?”
他怎麼好像聽見了什麼可怕的話了。
孔寒覺得自己完全能理解林涉此刻不敢置信的心情。
矜傲貴氣的少年微微俯下身子,俊逸的臉認真俯視少年,又將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其實當時在聽完宋斂的話後,孔寒心裡就挺複雜的。
有對林涉的心軟無可奈何,有對自己的懊惱,還有害林涉生病的自責和內疚。
可最多的,卻是對林涉笨拙行為的心疼和感動。
好吧,反正這個小傻子已經用行動證明智商了。
都這麼傻了,還指望保護彆人呢?他隻適合被彆人的時刻保護。
他就勉為其難來做這個人吧。
孔寒壓抑著嘴角的笑,彆彆扭扭的想著,矜傲少年鳳眼睨著林涉,“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原諒我了。”
“還有,以後不許在做這麼蠢的事了,再說了,我可不需要你這小身板的保護。”
孔寒雖然這樣說,可看著林涉的眼神都軟到能滴水。
“我不是,我沒有……我……”林涉絞儘腦汁的掙紮,試圖掰回孔寒對自己的態度。
可越說,孔寒看自己的眼神就越詭異。
觸及到孔寒可怕的眼神,宛如遭受了重大打擊的林涉已經成了一座雕像,正在簌簌掉著色,再來一場風就能揚了。
“走吧。”
孔寒拉著沉浸在感動中的林涉滿意離開。
到了林涉小區門口,孔寒習慣性地書包遞給林涉,
“我先走了。”
林涉沒精打采地接過書包,就再次聽見孔寒聲音,“等等……這不是我送給你的藥嗎?你怎麼都把它們扔垃圾桶裡了?”
什麼?
林涉猛地抬起頭。
垃圾桶內,熟悉的袋子和藥品安靜的躺在裡麵,袋子口沒有收緊,還有一些藥咕嚕嚕的滾落下來。
林涉世界吵鬨的聲音消失了!
他的世界中,隻剩下那瓶滾落下來的藥,明明是很微弱的聲音,可在林涉耳中卻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清楚的甚至能聽清藥品碰到瓶子發出的碰撞聲。
他瞳孔緊縮,一股涼意從腳底上湧,如墜冰窖。
同步率百分百把他徹底拉入屬於原身的放大數倍的情緒和恐懼之中,無邊無際的恐懼和顫抖徹底淹沒了林涉,寒意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
林涉瞳孔劇烈放大顫抖,渾身好像泡在冰水裡,感受不到一絲熱氣,甚至感受不到屬於自己的身體。
被恐懼凍結的身體連動一根手指頭都成了艱難的任務。
被嚴嚴實實包裹的傷口也開始哀.嚎,顫抖,幻痛。
——疼!
——好疼!
即使是站在熱鬨的小區門口,林涉也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他置身漆黑冰冷的深海,冰冷的海水一遍一遍衝刷著他,試圖帶走林涉極力挽留的最後一絲體溫和熱度。
周圍的景物在顛倒旋轉!
似遠非近的聲音從耳畔傳到大腦,林涉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思考能力。
他回來了。
那個男人回來了。
林涉大腦中隻剩下這唯一的想法。
孔寒沒注意到林涉的情況,他正嫌棄地站在離垃圾桶不遠的地方,等確認這些確實是自己送給他的藥品後轉過身,委委屈屈,
“就算不喜歡也不用全扔了吧,難道就沒有一樣能用的著的?”
孔寒話音剛落,就注意到林涉蒼白且冷汗淋漓的情況,嚇了一跳,
“林涉,你沒事吧。”
“林涉可能有些不舒服,這位同學,你先回去吧。”一道身影背著光緩緩出現。
林涉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間,身形開始僵硬。
模樣儒雅斯文的男人慢慢從樓梯口出現,帶著笑意看著孔寒。
孔寒認出了男人,揚起笑臉,招呼倒是比第一次更熱情,“叔叔好。”
看到沒,這才是林涉的真父親嘛。
男人溫和地衝孔寒點點頭,感激道,“這位同學,辛苦你送林涉回來了。”
因為對林涉的感官變化,讓孔寒連帶著自然對林涉父親感官也不錯,聞言趕緊禮貌道,“叔叔您客氣了,我和林涉是朋友,這不是應該的嘛。”
“朋友嗎?”
男人喃喃地重複了一邊,回頭看了眼林涉,始終低著頭的少年唇色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男人意味深長的感歎,
“林涉也交了朋友呢,不錯,這孩子性子有些孤僻,我總擔心沒人願意和他做朋友,現在看來,他真的是長大了啊。”
孔寒納悶林涉為什麼一直低著頭不說話,聽到男人的話後笑了一下,矜貴少年微微揚著下巴,自信且張揚,
“叔叔放心吧,以後林涉不會再沒朋友了,我就是林涉永遠的朋友!”
男人聞言唇角勾起一絲古怪的笑,溫和地注視孔寒。
始終沉默的林涉卻突兀地退了一步,像是不經意地擋在孔寒和男人中間。
少年使勁舔著唇,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夜風太冷,還帶了點微微的顫抖,他直勾勾盯著孔寒,漆黑到看不見光的雙眸讓孔寒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些藥是我扔掉的,你高高在上的施舍和道歉我都不接受,我們也從來都不是朋友。”
孔寒怔住了,這樣冷漠的林涉讓孔寒以為是他並沒有接受自己之前的道歉,孔寒趕緊結結巴巴想要解釋,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涉,對不起,我,我沒有高高在上的意思,我隻是……”
孔寒慌亂的試圖解釋。
林涉卻冷漠的彆開眼,拒絕的冷硬態度非常明顯,冰冷的讓孔寒不知所措。
男人無奈又親昵地歎了口氣,伸出手,林涉強忍著恐懼,柔順地低著頭,順從地將手搭在男人掌心。
男人力道大的讓林涉懷疑自己的手骨會不會在下一秒被捏碎,
鼻尖充斥著男人身上可怕的血腥味,男人的聲音宛若毒蛇,一點點緊縮著林涉的心臟。
“這麼久了,你這孩子怎麼還是這麼任性。”
林涉卻小心翼翼的鬆了口氣。
他賭對了。
男人出差了幾天,溫和的情緒下是忍了幾天,急欲發泄的暴虐之意,男人現在的心裡隻有扭曲的暴力,對孔寒並沒有多少耐心。
也不在意林涉的小心機和讓孔寒離開的話。
林涉仰著頭,乖巧的看著男人,“爸爸,我有點難受,我們先回去吧。”
男人衝著孔寒溫和道,“這位同學,你先回去吧,林涉有點不舒服,我們就先回去了。”
男人說完便帶著林涉離開。
獨留下慌張無措,想要解釋的矜貴少年茫然的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離開。
林涉回頭看了一眼,路燈下,那個一向張揚的孔寒鳳眼中失去了光芒,變得黯然無措,活像一隻被狠狠踢一腳,卻不知道哪錯了的大狗狗,失落極了。
林涉回過頭,麻木的低頭跟在男人身後。
男人緊緊鉗著林涉的手腕,路上偶爾遇見鄰居還會溫和的打個招呼,直到林涉看見男人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潮水般的恐懼和幻痛讓林涉開始瑟瑟發抖。
男人打開窗戶,往下看了一眼,矜傲貴氣的少年還耷拉著腦袋,失落的站在下麵,可憐極了。
“嘖。”
客廳中的少年不受控製的一抖。
男人不耐地皺著眉,失去了偽裝的麵孔充斥著暴戾扭曲之意,眼神中是濃稠到化不開的惡意,熟悉到讓林涉開始止不住的瞳孔緊縮,渾身顫抖,就連空氣中恍惚也帶上了濃厚的血腥氣。
林涉隻覺得胸口像是被灌入冰水,冷意不斷泛上。
耳邊隱約聽見有誰在壓抑的哭泣,哀求。
男人不耐地一把窗戶上厚厚的窗簾拉上,又將大門反鎖,做完一切後,男人才看向林涉,腥紅的眼中戾氣橫生。
他古怪的扯出一抹笑,落在牆邊的陰影宛如惡鬼撲向身形單薄瘦弱的少年,
“林涉,好孩子,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提前回來嗎?”
林涉控製不住的發抖,卻還是在男人可怕的視線中不住的惶恐搖頭。
男人笑了一下,輕輕撫摸著林涉的臉頰,指尖帶著的冰冷血腥氣讓林涉恐懼的瞪大眼,嚇得臉色慘白,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你知道嗎,昨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裡,有人告訴我,有人拿著你的照片在找你的具體住址,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嗯,你告訴我啊。”
男人聲音陡然變的暴戾血腥,聲音嘶啞,鐵鉗大手緊緊抓著林涉,貼近了他,形容可怖,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