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竟然分不清,一前一後,哪個是鬼蜮,哪個才是人間!
忽然,李耀嗅到了一股略帶刺激性的香氣,是某種濃鬱醇厚的藥酒,混合著七八種肉香,勾人魂魄的味道。
隱隱聽到前方極遠處,傳來開懷大笑聲。
李耀好奇心大起,提著鼻子,順著香氣飄來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走了過去。
走了老半天,才看到一顆被雷劈死的歪脖子樹下麵,一口不大的爛泥潭裡,斜靠著一艘破破爛爛的小舢板。
旁邊架起一口大鍋,“咕嘟咕嘟”不知煮著什麼,香氣頂得鍋蓋“啪啪”作響,簡直要凝聚成牛奶般的乳白色煙霧四溢出來。
還有酒,一字排開的幾十壇老酒,光酒壇子都是油光發亮,隱隱散發出暗金色光芒的好東西,泥封上麵還打上了戳記,是一頭威風凜凜的老虎模樣,赫然是虎嘯堂珍藏的佳釀!
小舢板上,一頭一尾,坐著兩人,赫然是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又葷素不忌的妙僧苦蟬大師,還有衣衫襤褸,邋裡邋遢,臟臭到了極點的叫花子巴小玉!
苦蟬大師和巴小玉,似乎是相識多年的老友,叉手叉腳,放浪形骸,沒半點規矩。
巴小玉隨手一抄,用靈能吸起一壇老酒,打碎泥封,將黃澄澄如蜂蜜般的酒液倒在兩個大水瓢裡,拍手笑道:“虎嘯堂這幫兔崽子,殺人放火,作惡多端,那是比癩皮狗都不如!不過炮製的這些‘熊心豹膽虎骨酒’,真他娘是天下一等一的佳釀!叫花子第一次看到姓段的兩父子喝酒,便饞得連蟲兒都要順著喉嚨鑽出來,恨不得跳將下去,一拳一個,打翻算數,將所有老酒統統喝乾啊!”
“苦熬一年,終於等到今天,用和尚的話說,真是阿彌陀佛,妙哉妙哉!喂,和尚,這裡三十壇酒,你喝一壇,剩下的叫花子喝,倘若你不夠,便多吃些肉!”
說罷,巴小玉雙手捧起水瓢,張開血盆大口拋開血妖界的妖族不算,李耀從未見過有人能將嘴巴張得這麼大“咕嘟”一口,一大水瓢熊心豹膽虎骨酒,便涓滴不剩了!
“咯!”
巴小玉打了個驚天動地的酒嗝,哈哈大笑道,“喝不完杯中酒,斬不儘惡人頭,痛快,痛快!”
他不急著去倒第二瓢酒,卻是叉開五指,用靈能又吸了兩壇酒,手臂一抖,兩壇酒高高拋到了半空中,“砰”一聲砸了個粉碎!
“雷音門!青霞城!無相宗……還有所有被黑煞教害死的人,所有修真者和普通人,你們今天,終於可以瞑目啦!”
美酒如雨,紛紛揚揚,好似支離破碎的星辰,灑落在暗無天日的大地之上。
苦蟬大師歎息一聲,托著那串拳頭大小的念珠,虛虛漂浮到了半空中,在一連串靜謐安定的經文聲中,緩緩旋轉,放出柔軟至極的光芒。
“什麼不三不四的東西,在那裡藏頭露尾地偷聽,要偷叫花子的酒麼!”
巴小玉忽然雙目圓睜,啐了一口,朝李耀的方向罵了一句。
李耀暗暗皺眉,他並沒有藏形匿跡,而是大大方方走過來的,雖然這裡黑燈瞎火,但是在繁星映照之下,以巴小玉的修為,絕不可能認不出他。
既然知道他是誰,為何是這樣的態度?
李耀感覺到,叫花子巴小玉對他存在相當濃烈的敵意。
這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李耀確定叫花子巴小玉和靈鷲上人應該是素不相識,沒什麼恩怨才對。
“老巴,稍安勿躁。”
苦蟬大師停止念誦,微微睜開雙眸,衝李耀微笑致意,又轉頭對巴小玉道,“我看靈鷲施主眉心凝而不散,雙眸銳而不傷,雖有殺氣隱隱繚繞於印堂之上,卻並無太多凶殘狠戾之意,不像是喪心病狂,殘忍嗜殺,滅絕人性之輩!”
“修真界傳言,他曾經雞犬不留地血洗了好幾個部落,赫赫凶名傳遍整個巫南,和尚知道老巴你嫉惡如仇,自然不願意和這樣的人為伍。”
“但是依和尚之見,倒看不出現在的靈鷲施主,是這樣的人。”
“要麼,是此事內有隱情,傳言有誤,以訛傳訛,畢竟那都是將近一百年前的事情了;要麼,是靈鷲施主得到大周鑄劍師嚴燭的傳承之後,真的大徹大悟,痛改前非,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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