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女兒,古正陽臉上總算扯出一縷僵硬的笑容,叉開五指在女兒頭上揉了兩把,又看著韓特道,“多虧韓特半個月前遇到的異變,在他體內形成那幾道到處亂竄的奇妙電流,我揣摩這些電流的運行軌跡,竟然隱隱有所領悟,這才能暫時恢複到昔日的境界,勉強擊敗了趙烈。”
“師父是最厲害的!”
韓特看了李耀一眼,咧嘴笑起來,“什麼‘血鷹’趙烈,還不是老母雞一隻,當然不是您的對手!”
“隻是——”
古正陽的笑容一斂,臉上浮現出一朵烏雲,雙眼有些空洞,輕聲道,“我雖然能打敗趙烈,卻說服不了他,甚至……說服不了我自己。
“我真的對麼,趙烈真的錯麼?今天黎明時,我們真的不該突襲對麵村子的營地麼?最後關頭,我真的應該放趙烈一馬麼?”
“爸爸!”
琉璃急了,“您,您在說什麼啊,您當然是對的,您不是經常說,我們是好人,至少是人,我們不能和那些喪心病狂,惡貫滿盈的家夥一樣!”
“但結果卻是一樣的。”
古正陽黯然道,“趙烈說的沒錯,就算我們不殺死那些傷兵和他們的妻兒老小,他們、他們也活不了太久,不是為了剩下寥寥無幾的物資自相殘殺,就是被匪幫和彆的大村落奴役,落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場,最終……誰都免不了要死,再強大的人都注定要被這片孽土吞噬!
“如果說,趙烈是個真小人的話,那我就是個十足的偽君子,我明知他們會死的,卻無動於衷,隻是不想親手殺死他們,不想臟了自己的手而已。”
在女兒和徒弟麵前,古正陽看似堅固的鎧甲終於崩潰,聲音劇烈顫抖起來。
“那不是我們的錯啊!”
韓特急得用力揮舞手臂,“物資隻有這麼一點點,孽土上饑腸轆轆的人卻有那麼多,我們連自己都救不了,哪有餘力去救彆人?我們沒辦法的!”
“對,我沒辦法,我們都……沒辦法!”
古正陽再次痛苦地咳嗽起來,咳得天昏地暗,簡直連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
他似乎在咳嗽聲中,下了什麼決斷,推開女兒和徒弟伸過來的手,道,“我沒事,琉璃,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韓特,你也不妨一起聽。”
韓特和琉璃對視一眼,都聽出古正陽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
“或者說,是一個故事,你娘臨死前告訴我的故事,關於一些十分特殊的人的故事。”
古正陽一字一頓道,“關於,修真者的故事。”
李耀的元神劇烈震蕩,險些要溢出鋼鐵外殼。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他發現了蟄伏在武英界——孽土之上的修真者!
他將元神的感知度提升到了極限,不放過古正陽的每一次心跳和每一縷脈搏,確保他說的都是真話。
韓特和琉璃對視一眼,顯然對“修真者”這個名字一無所知:“修真者,那是什麼?”
“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一段光怪陸離的故事,或許是一些……優柔寡斷,畏首畏尾,心慈手軟的懦夫。”
古正陽倚靠著艙壁,雙眼微閉,喃喃道,“原本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們關於修真者的事,因為這些人包括他們的故事,和孽土,和我們生活的整個世界實在太不一樣,太格格不入了,簡直是一個天大的矛盾!我隱隱感知到,修真者的故事不會給你們帶來什麼好處,反而有可能給你們,給太平城寨乃至整片孽土都招來毀滅性的災禍。
“不過……”
他慘笑一聲,接著道,“現在我想通了,孽土已經是這副樣子,還有什麼災禍能把它變得更壞一點呢?
“而且,按照趙烈的說法,雙龍穀的匪幫正在處心積慮對付太平城寨,現在不告訴你們的話,或許永遠都沒機會了。
“琉璃,想知道你娘一開始是怎麼想到要種植金稞,拯救孽土之上的所有人嗎?那是她很小的時候,她無意間聽到了一個故事,故事說,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在孽土還被稱為‘武英界’,還是青山綠水、鳥語花香的時候,曾經有一群人,叫做‘修真者’。”
古正陽的表情莊嚴肅穆,從腰間的皮囊內掏出了一個古色古香的金屬盒,小心翼翼打開了,裡麵是一塊十分精美的絲絨,上麵擺放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晶片。
李耀以元神掃描,通過晶片表麵上百座符陣的結構和嵌套方式,初步分析出,這應該是某種存儲晶片,相當於微型玉簡。
從晶片邊緣的摩擦痕跡來看,它的曆史非常古老,或許已經流傳了數百年時間。
晶片表麵還有一道淺淺的裂痕,對結構造成了不可逆轉的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