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柔不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屍體,但這一次,她對著自己的屍體整整三日了還沒有離開,她終於忍不住問道:“什麼時候能離開這個世界?”
任務沒完成?是他對她不夠在乎,還是她死得不夠美?鮮血沒有糊一臉,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得猙獰可怖,屍體停放了三日,在這會兒看上去依然是個光彩照人的美人。
他把她的屍體保存得很好,像是睡著了一般,沒有一絲脫相的痕跡,看上去非常漂亮,死後能得到如此精心對待,算是相當體麵了。
“正在檢測情緒波動,世界通道沒有打開,暫時無法離開界麵。”按說完成任務就可以離開,但是係統一直尋不到世界通道,所以遲遲走不出去。
循柔點了點頭,“那再等等吧。”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夏季天氣炎熱,要想保存一具屍體並不容易,林思惟讓人給她做了一口冰棺,隔著厚厚的冰層,如同霧裡看花。
循柔朝著冰棺裡的屍身看了一會兒,她覺得那個絹花換成藍色的可能更好看。
這時,林思惟忽然走了進來,循柔現在是魂體的狀態,彆人看不到她,她卻可以肆無忌憚地打量彆人。
她盯了他片刻,慢慢地蹙起了眉,他平靜得過分,看著她的屍體就像在看死物,毫無波瀾,儘管她確實死了。
林思惟走到冰棺前,定定地看了她許久。水缸挪動的痕跡,菜刀和割斷的繩子,密室中留下的耳墜,生怕彆人不知道是她有意把人放走的。她還特意讓玉芝送來了葡萄,可以說是為了把玉芝支開,但也像是在引他回來,她那個香囊被剪開了一道細細的口子,香料散落了一路,誰給她剪的香囊,她又是什麼時候剪的?若是被人擄走,還能有時間剪出一道分外整齊的口子?
她放走了人,又留下痕跡讓他追去,她做這些是為了什麼?林思惟麵無表情地想,是在找死,還要讓他看著她找死。
係統在這時突然出聲,“結果出來了。”
循柔收回目光,等到它測算的結果。
“未檢測到愛意。”
循柔瞬間看向林思惟,目光像刀子一樣朝他剜去。
係統頓了頓,“也檢測不到恨意。”
循柔眯了眯眼,行,他很行。
沒有愛也沒有恨,他是石頭做的麼?
不是說喜歡她麼,這就是他的喜歡?
當真是人死如燈滅,在他這裡,她就像縷青煙似的飄散了,竟是什麼都沒留下。
“你到底做了什麼?”係統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循柔也不懂他在想什麼了,聲音又輕又柔,聽著卻有股咬牙切齒的意味,“我能做什麼,不過是讓他看著我找死罷了。他怎麼能不憤怒,不怨恨呢?我要是他,怎麼也容忍不了對方在我心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尤其是這種吃飽了撐的,自個找死的,就是死了,我也得拖出來鞭屍!”
這難道不夠可恨?
可見是他根本沒把她放到心上。
係統沉默了許久,“你這是在以己度人。”
循柔歪了歪頭,問道:“有什麼不對麼?”
“……”
在係統的數據資料裡,從來沒有人會這樣做,明擺著告訴對方是她自己在找死,怎麼看也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
係統這會兒有些恍然,這位看似溫柔嫻靜的大小姐,思維方式似乎異於常人,上輩子循規蹈矩,沒有表現出異樣,或許隻是因為她身體不好,沒機會表現。到了這會兒,它都不知道她這樣算不算溫柔嫻靜了。
係統道:“你覺得你這樣做,他是能愛你,還是能恨你?”
不用她覺得,結果不是都擺在眼前了,循柔抿了抿唇,“我沒完成任務麼?”
係統道:“測算不到愛恨值,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他果然是不在乎她,循柔問道:“現在該怎麼做?”
“隻有等世界通道打通。”
一個月後,循柔的屍體還沒有下葬,世界通道也依然沒有打通。
林思惟像是忘了她這個人一般,連冰窖也不來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蓬勃的野心裡。
張得祿雖然死了,但在外人的眼裡他還在四宜園養病,密函依然有來有往,但都是林思惟模仿著張得祿的字跡所寫。
在循柔的麵前,林思惟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身上還帶了點讀書人特有的斯文,比同齡人沉穩,又不露鋒芒。
這些時日,循柔見到的是林思惟冷漠果決的另一麵,全然沒有麵對她時,沉默過後的妥協。
她的死訊傳回京裡,真仈齤捫亣實的原因沒法訴諸於口,隻說她是從山道上滑了腳,磕到了頭,失血過多而亡。
他親自去鄭國公府登門謝罪,將責任承擔到自己的肩上。
鄭國公愣了半天沒緩過勁來,他還打算等她回來,好好地教訓她一番,告訴她女子應該在家相夫教子,不能那麼沒規矩,可是林思惟說什麼?人沒了?
他端著茶盞的手抖了抖,茶水撒了滿手,旁邊的孫氏崩潰大哭,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說沒就沒了,誰能不心疼。
李承紅了眼眶,一把攥起林思惟的衣襟,“你怎麼看著她的?!”
林思惟太過平靜,仿佛循柔的死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這種平靜刺痛了眾人的眼,鄭國公不禁懷疑自己將女兒嫁給他是對是錯,難道他真的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