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棋子掉落一地。
如果打在身上應該很疼,她站在原地,棋子穿過她的身體滾落到四處,循柔在莊抑非的對麵坐下。
除了整夜整夜的失眠,他的狀態看起來還好,工作生活都恢複了往常的平靜。
這幾天莊哲和馮益來過,見他在書房處理各種事務,一肚子安慰的話又咽了回去。齊思雨也來過,每個月的錢沒有了,她急匆匆地找了過來,又被擋在了大門外,哭訴解釋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一波又一波的人來了又走,彆墅裡漸漸安靜了下來。
說起來,他跟她還沒有在一起過,他要跟她談的話,也沒機會好好談談。循柔知道他其實不討厭她,如果他討厭她,小莊就不會那麼喜歡她。
後來想想,又不是兩個不同的人格,一個人的意識哪能分得那麼清,是他想要小莊的存在?
循柔瞅了瞅他。
莊抑非撐著額頭,側臉半隱在光線裡,眉宇間滿是疲憊。
聽到他自顧自地說了什麼,她傾過身去,“你在說什麼?”她聽到他在問:“是不是夢醒了就能見到?”
循柔坐了回去,側頭看著他,她得承認她會遷怒於人,因為太不公平了。他們是世界支撐,氣運所在,而她為了成為那抹白月光,隻能是紅顏薄命,永遠停留在最美的年紀,連長白頭發的機會都不給她,多麼可惡,又多麼令人嫉妒。
她恨不得把每個人都拉過來抽上一頓,抽個皮開肉綻才好,但仔細地扒拉扒拉,竟也隻有他們對她好。
臨走之前,循柔發了一次善心。
……
“莊抑非,起床了。”
窗簾被拉開,陽光灑滿室內。
莊抑非睜了睜眼,在一片燦爛明亮的陽光中,她笑著撲向他,他一動不動,生怕驚擾了什麼。
“快起來,帶我去爬山。”循柔捏了捏他的耳朵。
莊抑非的神情分外平靜,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他牽了牽唇,如冰雪消融,“好。”
收拾好東西出門時已經快到中午,在外麵吃了一頓飯,才開始爬山。
循柔自己走了一段路,他背了她一段路,爬上山頂時,正趕上看落日。
“累不累?”她偏過頭去看他,利落的短發下是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年輕又俊美的臉龐映著晚霞的柔光。
他專注地看著她,“不累。”
山頂沒有人,隻有他和她坐在一起,看著夕陽緩緩落下,秋天的落日餘暉總帶著幾分蒼涼和落寞。
莊抑非沉默地看了片刻,忽然說道:“我可能不太喜歡看日落。”
循柔笑道:“看日出是要早起的,你隻能自己去看了。”
“那還是看日落好了。”他握住她微涼的手,摩挲了兩下。
她傾過身去,“你也可以找彆人陪你看日出。”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點頭道:“我試試。”
循柔輕靠在他的肩上,莊抑非抱住她,抵擋住涼風,其實不看日出也沒什麼,不想跟她爭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有些時候沒必要矜傲和矯情。
天色漸晚,天邊的光芒在一絲一縷地收攏起來。
他背著她下了山。
莊抑非把她往上托了托,微側了一下頭,挑眉道:“上山的時候就想問你,你是不是又重了?”
“你在說什麼?”循柔環住他的脖子,放輕了聲音,“什麼叫又?你是不是早就嫌棄我了?”
莊抑非笑了笑,把她往上背了一下,“我覺得你重一點也挺好,旁人背不動,隻能我來背。”
循柔摸了摸他的發絲,“莊抑非,我要走了。”
他的嗓音微啞,淡然地道:“我知道。”知道她會走,知道怎麼也留不住,所以收斂起自己的脾氣,想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
循柔的手輕貼著他的背,輕聲道:“彆回頭,一直往前走夢就醒了。”
這是莊抑非走過的最漫長的路,她陪著他走了一段,卻沒有陪他繼續走下去。
天邊的落日隻留下一道殘陽,眼前的光線逐漸模糊。
她有沒有想過,他並不想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