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吳炯像聽到什麼笑話,誇張地上下看他幾眼,“你?”
莫霰微笑點頭:“是周博士請我來的。”
“周博士年紀大了,腦子也不清醒,竟然請個打遊戲的來當項目指導,”吳炯麵露不屑,“你隻是個想要高額補貼的廢物,倒跟周博士那種不尊重生命,反而向機械祈求的軟蛋子挺配。”
一個是研究院的研究人員,衣著光鮮,高高在上,一個是除開眼鏡,全身行頭加起來不到三位數的無業殘廢。
從社會地位到一站一坐形成的高度差,兩人完全不對等。
但莫霰像不清楚處境似的,看吳炯的眼神仿佛在看一隻可憐蟲:“不尊重生命的是你,你表麵研究的是斷肢再植,但一直在探索將他人部位移到目標創口,科學麵前人人平等,你連最基本的職業操守都做不到。”
吳炯:“你懂什麼,我是為了全人類,機械怎麼能跟美妙的生命相比!”
“你的所作所為隻是以人類為借口,以犧牲他人利益為代價,滿足你控製生命的虛妄幻想罷了,”莫霰定定道,“科學,尤其是醫學,它從誕生到發展都是為了人類更好地存活,而在當代,機械是最適合輔助醫學的手段。”
吳炯:“你不要偷換概念,器材可以輔助檢測,但機械的靈活性、對人類意識的服從性遠遠比不上人類肉/體。”
“那隻是因為現代科學技術發展限製,但沒關係,”莫霰十指交叉,手肘撐著輪椅兩邊,莞爾道,“我有辦法。”
吳炯:“你?你能有什麼辦法?”
“冒昧借用一下貴院的電子屏。”
莫霰一手扯扯口罩,一手拿起手機,擺弄幾下後,正對大門的圓形顯示屏上出現了張大腦解剖圖。
“假肢發展曆程基本分為三個階段,從以代償功能為主,然後是以完善功能為主,現在已經來到更高的仿生階段。
“仿生假肢最重要的是它對人類意誌的接收和執行,為實現這一功能,科學家發明了腦機接口,通過接入神經係統,利用不同放電模式編寫不同放電信號,從而傳達指令使得假肢做出相應動作。
“目前的腦機接口還處在初級階段,考慮到舒適度、性能等實用性,腦機接口必須進一步提升,使用飛米或者更小的單位做電極陣列尖端來進行探測,並設立十個以上的信息記錄通道,同時提高轉換器和排除乾擾的精準度……”
莫霰和吳炯的爭論引來了不少人駐足旁觀,其中一位了解腦機接口的研究員開口道:“這位先生,你好,我想打斷一下。”
莫霰點頭道:“請說。”
研究員:“你所說的性能都是一種理想狀態,以我們現在的技術根本無法實現那種強度的性能。”
莫霰:“能夠實現,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提電腦嗎,手機不太方便。”
研究員走過來把電腦遞給他。
莫霰輕鬆連上大廳電子屏,他在桌麵建立了最基礎的文本框,手指飛速操作,
屏幕上跟著顯示出一串串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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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看漏任何字母:“是實現的具體路徑,可以大大縮減GPU體積,提高運算效率……彆撞我……他已經在寫神經解碼器了,天才,他簡直是個天才!”
聞訊而來的研究員越來越多,莫霰還在寫。
不知不覺間,大廳已經成為擠滿學生的教室,裡麵有剛加入研究院的青年,也有待了許久的白發老者,所有人都心潮澎湃地聽莫霰講解,時不時夾雜幾句提問,還有讓慢一點的請求。
他們不知道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戴著口罩的男人是誰,但他們知道男人展現出的價值。
雖然男人是在講解最新仿生假肢的實現,但涉及到技術包含了物理學、生物學、化學,以及當代最火的人工智能。
屏幕文本框裡每一頁包含的信息量都足夠一個項目組潛心研究數年,然而滾動條已經短到小拇指甲蓋的地步。
這已經不隻是超越研究院,還超越了他們所處的時代,未來的幾十年,方方麵麵的技術都會借由一根假肢開出新枝丫,並且蓬勃生長。
他們將迎來新的巔峰!
莫霰講得有些口渴,他看了眼時間,切斷與電子屏的連接,笑著對眾人道:“今天就到這裡吧。”
眾人望著重新變為實驗樓標記的電子屏,喧鬨和哀嚎亂成一片。
“請問神經芯片穩定器的思路實現方案可以再講一次嗎?”
“先生……不……老師,我還有幾個問題沒有搞懂……”
“關於控製阻尼大小調整屈曲角度的公式可以再推導得詳細一點嗎?”
“前輩,剛才的文檔可不可以拷一份?”
“請問您怎麼稱呼?”
莫霰從人群裡找到最開始提問的研究員,把筆記本還了回去:“謝謝你的筆記本。”
研究員帶著點誠惶誠恐:“裡麵文檔的內容,您……”
莫霰:“沒有刪,你可以自行處理。”
研究員:“謝謝您!”
莫霰轉頭看向早就傻眼的吳炯,定定道:“你非法進行人體試驗的證據我已經交給研究院,機械有機械的美妙,拿無能無知當借口去踐踏生命的人,根本不配稱為科學家。”
不知人群中誰大喊了聲“好”,接著響起熱烈的掌聲。
吳炯麵如死灰跌坐在地,他旁邊有人踹他一腳。
“早就聽說你乾那種勾當,真是垃圾。”
“這種人就該被逐出研究院。”
“科學應該是百姓服務的,至少不能拿來害人!”
周博士從人群中走出,激動地來到莫霰麵前:“宋老師,我原本以為你隻是提出假肢材料的構想,結果你已經有了完備到足
() 以轉化的理論!他們說的對,
你簡直是天才!是上天派來的使者!”
莫霰和周博士握了握手,
客氣道:“您過譽了。”
周博士是個沉迷科學研究的老派學者,握著他的手沒鬆:“不過譽,完全不過譽!關於剛才的……”
有人看不下去,好心提醒道:“周老,人家講這麼久,趕緊帶人家找個地方歇歇,喝口水啊!”
周博士如夢初醒,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頭,羞赧地對莫霰道:“哎哎哎!看我這腦子!走走走,宋老師,您累了吧,餓不餓?小劉!快把我辦公室櫃子最頂上的茶葉拆了!”
傳說中脾氣極為暴躁的周博士親自推動輪椅,在一眾豔羨眼神下,臉上皺紋都放著炫耀“這是我請來的老師”的驕傲光芒。
辦公桌上原本堆疊的數據資料一掃而光,換成了上好的茶葉和年輕人喜歡吃的各種小零嘴,幾個研究員厚著臉皮想擠進辦公室,被周博士吹胡子瞪眼一門板拍在門外。
周博士扭頭的功夫就春風化雪,樂嗬嗬地把茶杯推到莫霰麵前:“宋老師,您喝茶。”
莫霰拉下口罩,禮貌性地抿了兩口:“周老,您年長我許多,是我該尊稱您才對。”
“哎,咱們搞科研的,誰牛逼誰當老師,不計較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周博士大咧咧搓兩下手,試探性地問道:“宋老師,你剛才講的那些東西申請專利了嗎?院裡能用幾成?”
莫霰還沒回答,周博士又繼續道:“五成行嗎……三成,實在不行,兩成!隻要宋老師開口,價格好說!”
莫霰溫和地笑了笑:“那些東西已經存在貴院研究員的筆記本電腦裡,周老可以隨便用。”
周博士雙眼圓睜:“全部嗎?”
莫霰:“全部。”
周博士:“那你看這個專利價格……”
“根據統計數據顯示,全世界殘疾人數達到兩千萬,本國有四百萬,我可以保證技術的原創性,並且願意無償捐出,為殘疾群體做貢獻,”莫霰拍拍現在這具身體的斷腿,無奈道,“隻是需要借助貴院的一些材料為我自己製作一副假肢。”
周博士倒吸一口涼氣。
要知道那些技術每行都是精華,可以申請的專利不計其數,換成金錢足夠把宋原捧上富豪榜!
周博士小時候家裡窮,哥哥在廠裡打工的時候被機器絞斷手臂,沒錢看病,他目睹了哥哥單手生活的困難和窘迫,畢業後投身假肢製造方向,想製造出更好用、更便宜的假肢,好讓像哥哥一樣的殘疾人能過上好日子。
據他所知,宋原隻是個沒什麼商業價值、名聲也差的邊緣電競選手,身上還背負著債務,即便這樣,宋原還願意無償捐獻滔天的財富,就為了給殘疾群體做貢獻。
這是怎樣的大愛。
周博士眼眶微微濕潤,再度握住宋原的手:“我代表研究院、代表人民,感謝宋老師!”
莫霰打小接觸科學家,周博士這種沒什麼彎彎繞熱情赤誠的也見過許多,他溫聲
道:“周老客氣,快坐。”
周博士啞著嗓子:“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
莫霰:“我還有一件私事需要麻煩周老,不知方不方便。”
周博士:“宋老師儘管說。”
莫霰:“我妹妹身患尿毒症,我打算組建一支醫療團隊,攻克尿毒症方麵的問題。”
周博士在研究院多年,人脈豐富,莫霰在實驗樓大廳的演講更是樹立了威信,以提供更好的治療方案為理由,醫療團隊輕易就組建起來。
不花一分錢,莫霰解決了這具身體的殘疾和宋秋灩的重病。
·
莫先生不在的第五天,想他。
餘生微把最後一支花修剪得當後插/進花瓶,儘管莫霰不在家,他還是保留了對方的習慣。
他係統的部分還留在莫霰身體中,可以隨時隨地和莫霰交流,但人跟人的接觸和係統跟人的接觸到底不一樣,而且莫霰最近很忙,彙報工作外,他們沒說過幾句話。
當然,莫霰忙,他也忙。
得完成莫霰交給他的任務,還得去了解《深空》,這幾天連摸魚看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等莫霰回來後他們就得組建戰隊打職業,這個過程需要進行大量訓練,估計也沒摸魚的空當。
餘生微把想看的書都塞進服務器,打算等哪個世界空閒了再補。
扶正花瓶位置,餘生微拎起買的零食,敲響了對麵宋秋灩的房門:“灩灩,你在家嗎?”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