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觀(7)(2 / 2)

桃花令 睡芒 10103 字 2024-03-15

元慶說:“聽說,是囊中羞澀,在書院念書四處都需打點,還要找大夫治療眼疾,診金不菲。林公子入金陵不到兩個月,錢就花了不少,他沒錢了,遂隻能離開應天府書院,來了行止觀。”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道稚子聲音:“有人在麼?”

是林子葵身旁那書童。

元武就站在簷下,推開院門看見林子葵也在,問:“你有何事?”

墨柳臉上有兩條黑漆漆的手印,和林子葵一人各自抱著一箱木炭,林子葵有些靦腆地低頭說:“快入冬了,這是從山下買的紅螺炭,是鎮上能買到的最好的了,我……特來送些給二姑娘。”

他身上披著一件青灰的兔毛領薄披風,說著話悄悄朝裡頭張望了眼。

模糊可見門扉緊閉,二姑娘好像不在。

元武也回頭望了眼,想自家侯爺,多半也沒把這林舉人放在心上,侯爺一向沒什麼耐心,沒成想林舉人今日卻送了木炭來。

他瞅了眼,還是優質炭,不是便宜貨。

元武:“公子稍等,我知會我家主子一聲。”

“好。”林子葵擔心這炭入不得她眼,有些忐忑地點點頭,炭火重,他有些抱不動了。

元武推門進去,對蕭複說:“侯爺,林公子送了兩箱紅螺炭來。”

“紅螺炭?”蕭複掃向元慶。

元慶也納悶:“兩箱紅螺炭?這怎麼也要十兩銀子吧。他不是沒錢麼?”

蕭複也有些意外,眸光從窗欞掃過去一眼,見林子葵入冬還穿著薄料子,衣物都是尋常布料,還被炭灰給弄臟了。約莫是抱這炭火累了,林子葵臉色緋紅,額頭出了一層汗珠,水瑩瑩地淌著,站著乖乖地等待。

這書生啊……

他就這麼喜歡自己了?

蕭複透過窗欞看著他一會兒,扭頭對元武道:“去收下吧,跟他說聲謝謝。”

元武轉達謝意,林子葵沒見到蕭複,心情有點低落,拱手告辭,剛走沒幾步,背後“啪”地一聲,一顆小石子兒輕地彈在他的背脊上。

傳來一道清朗嗓音,勾住了林子葵的步伐:“林郎,你腿腳可好些了?”

他回過頭去,但見自己那未過門的娘子,身著男子打扮,修長手指撩起竹簾,一雙桃花眼含笑看著自己。

林子葵還未作答,蕭複趴在窗台,芭蕉葉下,手指朝他輕輕勾了一下:“若是好些了,進來同我吃茶可好?幾日不見林郎,我心裡甚是想念。”

……奇怪,明明二姑娘看著似個男子,不是自己曾想象過的溫婉賢淑,可愛動人,可林子葵還是不受控製地臉紅了。

他想,許是今日的冬日陽光太過明媚了吧。

誠然想進,林子葵還是不好意思:“二姑娘,我身上臟,就不進來了。”

他可不敢隨意進女子閨房,若讓肖大人知曉了,那還了得?

蕭複看他臉上有一條炭灰,便扭頭讓元慶倒了一杯溫水給他:“讓他擦擦臉。”

元慶端著水出去,說:“主子給的。”

“多謝兄台。”元慶還沒說完,林子葵便一飲而儘,說,“我喝了,勞煩您跟二姑娘說一聲,我走啦。”

“等等,”蕭複喊他,“小書生,你背後書袋裡,背的什麼?”他看著像吃的。

果然,林子葵說:“是麻糖……”

他遲疑了下,解下書袋道:“二姑娘吃麼?”

“吃,”蕭複伸手笑,“你給我拿進來。”

林子葵猶豫了下,瞄了眼那人高馬大的護衛,緩緩抬腳走了進去。

院中幾株白梅,簷旁一株大芭蕉,他的臉就在那芭蕉葉下,暗繡金緞的紅衣,襯一張眉目如畫的臉龐,濃得近乎豔麗。

林子葵走近了,即便看不清,眼神仍舊不太敢直視他,將麻糖透過窗欞遞給他道:“隻是尋常食物,二姑娘……給。”

“我不挑食的。”蕭複嗓音很輕,“這麻糖是什麼味道?我沒吃過。”

“是芝麻做的,又香又甜。”

“是麼,”蕭複又看見他臉上滑稽的炭灰,沒忍住道,“林郎,方才我讓人給了一杯水,是給你擦臉的。”

“啊?這……”林子葵想到自己居然喝了,尷尬地埋下頭,用袖口去擦臉,可他袖子也是臟的,越擦臉越臟,忙裡慌張地說,“二姑娘,在下失禮了。”

“你彆擦了。”蕭複去找了一條帕子,蘸了點茶水,上身從窗戶探出去,在林子葵不明所以的神情下,一隻手捏過他的下巴,另一隻手在他臉龐的炭灰上擦了幾下。

林子葵呆呆的,臉一瞬憋得通紅:“二姑娘,在、在下自己來吧。”

“好了,彆動……”蕭複目光專注著,“嗯,擦好了,行了。”他把手帕丟在一旁。

林子葵低下頭,不好意思地抿著唇,清雋臉龐一片緋紅,他不知道說些什麼,低低地道了謝,端看那白梅開了,便說了句:“二姑娘這東客堂的梅花開得真好。”

“林郎喜歡梅花?”

“嗯。”林子葵應了一聲。

蕭複笑道:“那我掘幾株送給你好不好?”

“啊?”林子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人都傻了,當即擺手,“不、不必了。”

蕭複看著他:“林郎喜歡,為何又不要?”

“我……要一支便足矣。”他並不貪心。

蕭複就喊:“元武,摘一支給林郎。”

“是,主子。”元武手起刀落,一大枝白梅,遞給了林子葵:“林公子。”

林子葵麵對這比墨柳還高的花枝發了下呆。

蕭複:“花枝堪折直須折,林郎若喜歡,我明日還給你送。”

林子葵擺手:“夠了夠了,多謝二姑娘。”林子葵抱著白梅花,“那……二姑娘,我先走了?”

“好。”蕭複揮手,“林郎慢些,彆摔跟頭。”

“嗯,嗯嗯。”

蕭複看他走得匆忙,耳根子還紅著,跟醉了酒一樣抱著梅花,蕭複的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擱在窗欞上敲打,另一隻手拿著麻糖咬了一口,旋即分給了一旁三人,問道:“這是甜味麼?”

“侯爺,是甜的。”

蕭複又咬了一口,這麻糖在他口中索然無味。

他幼時中過毒,後來解了毒,就失去了味覺,這麼多年也沒有治好,所以他吃什麼都一樣,也沒有口腹之欲。

伴隨著味覺的消失,嗅覺也減退不少,好在能聞上一口氣味,因此他對味道的感官更貪婪一些,連自己衣裳上的熏香,都會用得格外多。

蕭複把那一根麻糖慢慢吃完了。

他想了想,側頭道了句:“天冷了,元慶,把炭燒上吧。我記得衣箱裡有一件沒穿過的白貂裘,你找出來,等下給小書生送過去。”

元慶猶豫著說:“侯爺,那一件,是郡主送來的雪貂裘,而且依照這林公子的脾性,想必不會收的。”

“你才認識他幾天,就知曉了?他橫豎眼神不好,人又單純,便告訴他是雜兔毛。我方才瞧他凍得手指都紅了,這夜裡降了溫,他還如何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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