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葵眩暈地被他塞到床上,他直挺挺地躺著,大氣也不敢出,腦子混混沌沌,二姑娘的床上……好香的味道。
他閉上了眼睛,用被子將自己蓋子。
朦朧間,聽見外麵蕭複的聲音道:“長姐怎麼來了?”
他那長姐卻並未出聲。
林子葵不曉得,蕭太後是想出聲,卻無法出,指著自己的嗓子,勃然盯著他:“你……”
不遠處的曹公公一急:“主子!”
蕭複冷得刀子似的目光掃過去:“曹廣,你站在外麵。”
蕭複先走出去,再替她解開穴道,臉上原本掛著的笑容,變成了皮笑肉不笑:“太後找我何事?”
蕭太後氣急地攥著手,朝他寢室裡瞥了一眼。
裡麵莫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但她無暇管這些了,當即說:“弟弟,你現在就跟我回宮!”
蕭複挑眉:“怎麼?”
“皇帝他……”蕭太後神色憂心忡忡,聲音壓低,“中了蠱毒。”
“那找我做何?中蠱他應當找太醫院啊,太後你知曉的,我聞不見氣味,不會醫術,更不會解蠱。”蕭複很平靜。
蕭太後卻抓住了他的胳膊,被蕭複不著痕跡地抽了出來,她見狀表情微微凝住,也沒有碰他了,雙手攥緊道:“蕭複,章太醫說,此蠱全天下恐怕隻有你師父蠱王能解,可他行蹤不定,現在隻有你能找到蠱王了。”
“太後你既知曉,我師父向來行蹤不定,隱居江湖,我被遣到關內這麼七年,沒有皇命不得回來,這麼多年不曾回過雲南,我怎知他在何處?又為何來問我?”他這雙含笑的眼睛,也徹底冰冷了下來。
“蕭複……”蕭太後轉過頭去看,看見曹公公,陳家兄弟都不在了,又抬頭看了蕭複一眼,膝蓋始終還是彎不下去,咬著嘴唇道:“算長姐求你!當年之事,是皇帝他對不住你,現在他有難,隻有你能救了!皇子還小,無法繼承皇位,若此時皇帝再倒下去,邊關、藩王、親王,都會蠢蠢欲動,這天下蒼生,黎明百姓該怎麼辦!長姐求你了!難道,難道你真要我跪下麼?”
“長姐今日就算是跪下,給我磕頭,我也找不到我師父。”蕭複高高在上地俯視她,聲音冷冰冰的,“太後為何不去揪出下蠱之人?讓下蠱人來解蠱,不比找我快麼?”
“可宮裡已經查了三遍,抓了幾個太監,都畏罪自殺了!下蠱之人實在狡猾!”
“太後可知曉我進金陵之前,遭到刺殺一事?何人能出動上百死士,又為何攔下我,不讓我進京?”
“知道,”蕭太後語氣停了下來,“你是說……”
蕭複頷首。
蕭太後:“刺殺你之人,很可能就是給皇帝下蠱之人!”她語氣激動了起來,“弟弟,是何人刺殺你!”
蕭複黑沉沉的眸子看著她,忽地笑了一下:“不知,因為所有人都被我殺了。”
蕭太後怔忪地盯著他,後退了半步。
半晌,臉上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你早知他是中了蠱,也是早知,謀劃刺殺你的人,就是給皇帝下蠱之人!那人是怕你回宮施救,也怕宮中生變被你知曉,你調來雲南王府的軍隊……”
可蕭複偏偏殺光了那些死士,根本無從追查。
他是有意置皇帝於死地的!
麵對她隱含的指控,蕭複不置可否,語調淡淡:“太後還請回宮吧,這行止觀,你本就不該來。這觀裡住著的那位,怕是此生都不會想見你。”
蕭太後沉默。
蕭複沉聲:“我給長姐提個醒,能召來這麼多死士到金陵的人,和京中勢力脫不開關係。”
蕭太後腦海裡出現了好幾個人選,太子年幼,倘若皇帝駕崩,那剩下幾位親王,都有可能成為新皇。
她心裡做了最壞的打算,泫然道:“我不知道皇帝的蠱毒還能堅持多久,若是……那一天來了,長姐懇求你,太子還小,太子是你的侄孫,他是無辜的。”
“太後請回吧。”
蕭太後回頭最後看了他一眼,他整張臉都陷在冷冰冰的陰影裡,蕭複是她弟弟,雖然並非胞弟,可卻算是她看著長大的,他一身江湖氣,卻又和昌國公一樣,正直無邪,心慈好善。
若非當年她被打入冷宮,她的皇兒也即將被暗中處死,蕭太後不得不懇求父親,父親借用了雲南王的勢力,蕭複又怎會來參與黨爭。
蕭太後知道不能怪蕭複絕情,這七年皇帝始終忌憚他,派人多次去害蕭複,若非蕭複命大,身邊有高手保護和大夫醫治,怕是早就命喪塞北了。
聽說蕭複的親信就是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曹公公攙扶著蕭太後:“主子,這就回宮了麼?”
一會兒工夫,蕭太後的身材仿佛瘦小了許多,低聲說:“曹公公,扶哀家去拜拜觀音,拜完回宮。”
她離開後,蕭複伸手去接順著屋簷落下的雨珠,雨已經停了,殘留的水滴在手心裡滾了幾圈,他垂下手,水珠也跟著滾落。
蕭複回過身,進了屋子,炭將寢室燒得正熱,他撩開床榻簾幔,便發現林子葵蒙在他的被窩裡,兩隻手捏在頭頂被角上,看不見臉。
蕭複頓了一會兒,慢慢掰開他的手指,掀起衾被。
林子葵眼睛緊緊閉著,長睫乖巧垂下,一動也不動。
他伸手想喊林子葵,手指碰到他白裡透紅帶著醺意的臉頰,微微燙手,林子葵仍無反應,氣息均勻綿長,嘴唇嫣紅,蕭複方知,林郎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