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王府。
酒席散了一半,昌國公不是好酒之人,吃飽了就走了。兩家府上挨得近,有一麵牆是共用的,坐馬車一會兒就到。
昌國公從碩王府出來,還在說:“林子葵倒是不顯山不露水的,讓他作詩,他說自己才疏學淺,不肯露一手。”
嚴世子:“姑父覺得他故意藏拙?”
“藏拙沒什麼,此子心性不錯,謙虛識禮,就是不夠圓滑,連馬屁都不會拍。當然,圓滑也不是什麼必須的品格,清心持正,也是好的。”
昌國公前腳邁出碩王府,後腳就看見有個人來了。
“那是陳元慶麼?”昌國公坐在馬車上撩起簾子看,果真是陳元慶,似乎有什麼急事,登碩王府門居然直接掏了令牌。
“陳統領。”昌國公喊他一聲。
陳元慶霎時回頭來:“公爺?!”
公爺這是剛從碩王府出來?
元慶心中登時不妙,先恭敬行了禮,昌國公擺手:“免了,照淩那小子呢,守靈完了都回金陵了,還不回家看他娘?”
元慶:“宮裡……有些要緊事,要處理。”
昌國公道:“你回宮且告訴他,明日家宴,讓他回來一趟。”
“好的公爺。”
昌國公:“哎你這麼晚來碩王府做什麼?”沒聽說過陳統領和碩王還有私交的。
元慶一時找不到理由:“來……來接一位朋友。”
什麼朋友勞禁軍統領大駕光臨的?昌國公知道這不是他該關心的,懶散地擺擺手就讓馬車走了,嚴世子還在透過簾子張望,他大概知道陳統領是來接誰的了。
碩王馬上就要嚇得酒醒了。
和昌國公開得了玩笑,和蕭複開不得。
果然,陳統領一來,管家一附耳通報,碩王就立馬起身:“賢侄啊,你先吃著,本王出去一趟。”
他跌跌撞撞地衝出去,險些栽跟頭:“陳大統領,陳大統領來了!來來來,快請進!”
元慶搖頭:“王爺,下官吃過了,我是來接人的。”
碩王驚奇道:“你、你來接誰的?”
“林子葵林公子,可在王爺府上,王爺可有為難他?”
碩王:“…………”
碩王酒醒了:“他,他是你的,朋友?沒有,沒有為難!”
“王爺說笑,沒為難便好,下官是下麵伺候的,我將林公子接走一事,還請王爺守口如瓶,包括林公子本人。”
夜風一吹,碩王渾身一冷。
禁軍大統領親口說,自己是下麵伺候的,什麼意思?
薛相不收學生許多年了,以往隻帶過兩個皇子,都是父皇最看重的兒子。
這林子葵,他難不成是父皇當年下淮南時的私生子麼?!
金樽已經知道元慶來了,聽見了他的聲音,他彎腰將站不穩的林子葵扶起來:“公子,我們可以走了。”
林子葵酒量不佳,三杯倒,兩杯下肚皮就這樣了。
眩暈感將他包圍,不知道碩王說了什麼,隻感覺他態度又變得更加熱情了,上下打量自己的臉許多眼,似乎在確認些什麼,還說:“賢侄啊,一定要來玩,你老師信裡交代了,讓我多加照顧你,我對你是一見如故,當親弟弟看待的!”
林子葵靠在金樽身上:“王爺,王爺言重了,草民何德何能……”
“你一表人才,有徳又有能啊,哎你怎麼喝了兩杯就這樣了?對了你那小娘子病了是不是,我去叫府醫,我這就去叫府醫!”
此時,遠在淮南還未出行的薛相正念叨著:“信大抵也送到了吧,按著碩王爺那不靈光又愛多想的性子,日後老夫哪天去了,懷甫在朝中也有人照拂……”
府醫到了王府門口,就被元慶疏離地打了回去:“王爺回府吧,府醫也不必了,有太醫的。”
林子葵坐上了馬車,靠在側壁上:“是元慶麼,元慶也來了,我許久都未見你了,念了許久,特意問了娘子,他說你在金陵有差事忙碌。”
元慶坐在馬車前頭,看見林公子伸手撩開了簾子,像什麼小動物一樣趴著看自己。
元慶心裡抖了一下,當即收回目光。
“是……是主子讓我來接您的。”
“你主子,他今日還能回來麼?”
元慶遲疑了下:“主子說,三刻鐘內能回。”
“三刻鐘麼,好,我數著。”林子葵又有了那種感覺,蕭複身上蒙著一層捉摸不透的霧,他的手伸不進去,觸不到實體。
馬車行到一半,還未回彆苑時,中途,蕭複策馬飛馳而來,馬兒尚未停蹄,蕭複便先行下了馬,足尖點地。
元慶將馬車勒停,蕭複上了馬車。
一撩簾子,看見金樽揣著手坐在裡頭,而林子葵居然趴在車裡,嘴裡還在數數:“陸佰,陸佰零壹,陸佰零貳……”
有月光灑進來,發絲染上了銀白。
“我數到半刻鐘。”林子葵掀起眼皮,如水般的烏黑眼眸中,倒映出蕭複的臉,忽有東風乍起,梨渦綻開,“蕭郎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