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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裡,顧立冬開門一看,來人居然是董建設。
“你不用上班嗎?”
董建設雖說是廠裡銷售科的科員,平時不一定要在辦公室。但今天是周一,銷售科每周周一都要開會。這個事兒同一個廠子的顧立冬還是知道的。
抬頭看著這個比自己壯碩的男人,昨天娶了那個看不上自己的女人。晚上還跟那個女人睡了一晚。想到那個女人,董建設不自覺就把腦袋朝門裡瞧。
這個動作立刻讓顧立冬生氣,他抬頭不客氣地把董建設從廊下推到院子。
二院有兩個水槽,分彆在垂花門兩邊。剛好靠西廂房的水槽這裡有幾個大媽在洗衣服。見到顧立冬推人,一個個都停下說話。
顧立冬不管大媽們的動作,直接瞪了董建設一眼:“管好你的眼睛。”
董建設見狀想要打人,但硬生生又忍住了。今天他來可不是要打架的。
“立冬,立冬。誤會,誤會。我有個事情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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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何玉燕多少聽到外頭的動靜。等她換好衣服出來,剛好就看到董建設離開的背影。
“起來啦!先去洗漱,我去煮個麵條。”
董建設剛剛那個請求讓他都不知道該說啥好。怎麼就有這種不要臉的人呢?
“喲!立冬他媳婦兒,起來啦!”
大媽們見沒有熱鬨可瞧了,紛紛把視線看向剛出來的何玉燕,揶揄地擠眉弄眼。口中劈裡啪啦道:“昨晚立冬這是有多賣力喲!讓你現在才下得來床……”
大媽們這車速太快了,何玉燕有點緩不過勁。隻得乾笑兩聲,在水槽那接了盆水,麻溜兒端回了屋裡。
而水槽邊的大媽還在身後調侃:“慢點兒,慢點兒……”
等顧立冬端著兩碗麵進來的時候,何玉燕這才知道敲門的人是董建設。董建設找過來,是想請顧立冬不要把他曾經的那個對象說出去。
“他怎麼那麼怕自己處過對象被人知道?”
這年頭雖然有“不已結婚為目的的交往就是耍流氓”這種話。但是,跟對象處不來,再換一個還是有的。
顧立冬其實也不太清楚裡麵的情況,搖頭:“那女同誌現在已經下鄉了。具體情況不太清楚。但董建設三番兩次因為這個事兒找上門。看來裡麵的問題很大。他現在這樣上門來求,我暫時是不會說出去的。”
等他查清楚裡麵的具體情況後,再看看董建設的表現。如果他當個人,那顧立冬也不會把人趕儘殺絕。
“不說他的事情了。待會兒吃完早飯,我帶你去附近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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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結婚前何玉燕的戶口是在食品廠的。跟顧立冬領證後,城市戶口的她自然可以直接把戶口遷到機床廠。吃過飯後,何玉燕就跟顧立冬去廠辦登記好戶口資料。
沒想到剛出來,就在辦公樓的走廊看到林荷香正在跟一個嬸子聊天。
何玉燕想了想,讓顧立冬去樓下等自己。然後徑直朝林荷香走了過去。靠近的時候就聽到林荷香正在說自己要結婚的事兒。語氣中的甜蜜,是誰都能聽出來的。
看到何玉燕,林荷香驚訝了一瞬。然後說道:“恭喜你。你結婚那天我去了趟大雜院。那場麵雖然不怎樣,但是好熱鬨啊!”
這話說得,何玉燕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好了。不過,她來也不是跟對方做朋友的。而是準備善意提醒一下對方董建設的事兒。
不過,沒等她開口,林荷香已經轉頭繼續跟那嬸子說話。
看到這裡,何玉燕聳聳肩。忽然就沒了說話的興致。
轉身下樓,就看到顧立冬在樓下跟正房的曹德才說著話。
曹德才朝她看了一眼,揮手就上樓去了。
何玉燕走過去,跟顧立冬離開了機床廠。準備去信托商店走一趟。
於此同時,上樓的曹德才看到林荷香一個人站在走廊。立刻湊上跟對方套近乎。他知道林荷香是董建設的對象。所以也沒準備做什麼,隻是想跟人女同誌說兩句。
結果嘴巴沒個把門,一禿嚕就把何玉燕之前跟董建設相過親的事情說了出來。
“哎哎哎,林同誌。那事兒都過去了,你彆介意啊!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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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燕不知道自己離開後,曹德才說漏嘴的事情。就是知道,也不在意就是了。
這會兒她正在菜市口信托商店買東西。信托商店來來往往的人不少。有來寄賣東西的,也有來買東西的。更有一些板車拉著收回來的東西往倉庫那送。
顧家那套紫檀木家具就是從信托商店買回來的。何玉燕瞅著是真的不錯。放到後世也值六位數。所以今天是特意過來看看,準備弄個梳妝台回去。
家具因為個頭大,平時就堆放在倉庫。
信托商店的經理聽說他們要買梳妝台,就把他們領到倉庫來了。
不同於年代文中描述的那樣,倉庫的舊家具都被重新打磨、上漆,跟新的差彆並不大。
“這邊都是梳妝台,剛好前幾天收了一批上來。”
何玉燕放眼看過去,大部分都是深棕色的老式梳妝台。款式偏向於基本款,沒有多少雕花。簡潔的款式,正好就是何玉燕喜歡的。
“有喜歡的嗎?”顧立冬看何玉燕的樣子,知道她是有看中的了。
何玉燕確實看中了一個梳妝台。那是一個民國年代的梳妝台。簡單木板拚湊出來,上頭沒有一點雕花。抽屜上下兩層,下頭還有個角櫃。台麵上還搭配著一麵梳妝鏡子。簡直就跟現代的簡潔風梳妝台沒有多少區彆。
“這個是昨天送過來的。你們聽說了吧!要不是這梳妝台是放在傭人房的,也到不了我這裡……”
何玉燕聽到這裡立刻明白了經理的意思。
這年頭,帶上帽子部分人家會麵臨抄家。抄家的主力自然是紅袖章。抄家得到的東西,不合要求的會被砸爛,碎片會被收集送到廢品站。符合要求的則是送到信托商店。
而何玉燕看中是梳妝台,顯然就是抄家後送過來的。看這梳妝台嶄新的樣子,就知道這東西鐵定不值錢。值錢的東西都不會送到信托商店,而是進了某些人的私庫。
按捺中心中複雜的心情,何玉燕讓經理開單交錢。商量好找個板兒爺給送貨後,夫妻兩人就準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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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還沒出倉庫,就聽到外頭鬨哄哄的。
經理聽罷立刻說道:“應該是有東西要送隔壁倉庫。你們先在這兒等著彆出去。”
何玉燕一聽,朝外頭看過去。果然就看到一群穿著綠色jun裝的紅袖章,抬著一堆東西湧了進來。
這些東西會送到隔壁倉庫,經過挑揀翻新後再送到這個售賣倉庫來安放。
顧立冬在這些人出現的時候,下意識就擋在何玉燕跟前。何玉燕因為他的動作,冷不丁就注意到一個人。
“那是包力對吧!”
顧立冬看著不遠處那個笑得張狂的瘦小男人,點頭:“對,就是包力。”
這個時候,他們隱隱聽有人跟包力笑鬨:“你小子可真是要錢不要命。昨天結婚,就連洞房都不洞了。跟著兄弟們出來乾活。”
包力哈哈一笑:“這事兒可是正事。結婚那叫個啥。反正又不是沒有那個過……”
周圍跟他一夥的人聽到這話,一個個猥瑣地笑起來。
顧立冬聽得十分不舒服,直接把何玉燕拉回了倉庫裡麵。
等外頭的動靜消失後,夫妻兩人這才拿著經理給的收據朝家裡走去。
路上,何玉燕想到剛剛包力那群人說的話就覺得惡心。
按照包力說的,果然早就跟李麗麗有了首尾。這對於穿越過來的何玉燕來說不驚奇。但包力剛剛說話那輕慢的態度,可想而知這人到底是多麼瞧不起李麗麗。
李麗麗還把這樣的人渣當寶。可真是不知道讓人說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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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家裡沒多久,梳妝台就送到了。
板兒爺幫忙抬進來的時候,前院的孔大媽正在跟鄭大媽湊到一起嘀嘀咕咕。看到他們買梳妝台,孔大媽直接湊了過來:“立冬他媳婦,你們買梳妝台啊!”
這話一出,何玉燕就知道對方還有話要說了。果然,下一秒孔大媽就說道:“你剛嫁過來,大媽我呢也不想說難聽的話。但是你家沒有長輩,我作為咱大雜院的管事二大媽,有些事兒我得給你提個醒兒……”
“啥事兒呢?”何玉燕配合著,等待對方把話說完。
“就是你們昨天不是挨家挨戶發喜糖嗎?怎麼咱院兒就漏了董家呢!你不知道你鄭大媽為這個事兒琢磨了一晚上。”
何玉燕聽到這話看向站在東廂房廊下的鄭大媽,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孔大媽以為把人給說通了,再接再勵:
“你鄭大媽這人說話直,可能你們年輕人不愛聽,所以發個喜糖也跳過她家。但我跟你說,她家在廠裡可是有點根基的。你個新媳婦,也不能把人給得罪狠了。聽大媽的,回家拿上兩包喜糖。大媽給你當個中間人,跟人鄭大媽道個歉。事兒就算過去了……”
還兩包喜糖呢,美得她。
何玉燕直接說道:“孔大媽,董家在廠裡有啥根基跟我也沒關係。我嫁過來是跟立冬過日子的。不是來拉幫結派的。根基什麼的這思想就不對。領導說了,人人平等。人人都是為國家做貢獻的勞動者。哪裡來的有根基的人家?”
這話唬得孔大媽倒退兩步。口中嘟囔:“哎喲,我就好心當個中間人,你彆誤解我。算了算了,我不管了……”
說完,孔大媽一溜煙跨過垂花門跑回家。何玉燕見狀對著那頭氣急敗壞的鄭大媽瞪了一眼。接著回家去收拾東西了。
她帶過來的嫁妝跟行李還得收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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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放這裡可以吧!”
走進裡屋,何玉燕就看到新買的梳妝台被放到窗戶邊。
裡屋是由一間西廂房間隔出來的,大概有十二三個平方的樣子。裡麵放了一張超過一米八的木架子床。床的對麵是木衣櫃跟書桌。
床邊擺放著一個一米五高的五鬥櫃,五鬥櫃一共有四個抽屜,裡麵放了不少東西。五鬥櫃旁邊就是梳妝台。梳妝台靠牆的那一麵開了一扇窗戶。午後的陽光從窗戶照射到梳妝台上,顯得十分具有美感。
何玉燕看多了年代文,直接過去就把梳妝台的邊邊角角翻了一遍。
顧立冬看到她的動作後,好奇道:“這是在找什麼?”
何玉燕也沒有不好意思,直接回了句:“找找看有沒有夾層什麼的,說不定能找到寶貝。”
這話顯然把顧立冬逗樂了:“哈哈,你真是太可愛了。”
何玉燕也覺得自己的動作有點傻。小說是小說,現實中按照自己今天在倉庫看到的。真的有好東西的話,好像也真輪不到自己。
不過,她還是嗔怪地瞪了顧立冬一眼:“笑啥呢!還不給人有點念想啊!”
顧立冬見狀立馬收斂了笑意:“可以可以。等我下次出車,看到什麼好寶貝,就給你帶回來”
撿漏這個事兒,經常出車在外的顧立冬自然聽說過。最常聽到的,就是誰家在山上、地下挖出袁大頭。這玩意兒現在拿去銀行兌換,也能換個幾十塊錢。
但家裡這梳妝台是過了紅袖章的手,這種人雁過拔毛。顧立冬覺得不太可能有遺漏。
夫妻兩人聊起來,話題立刻就轉到其他方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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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在這樣不知不覺間到了傍晚。
當胡同口響起孩子的笑鬨聲時,在裡屋說話的小夫妻齊齊來到了隔壁耳房。
不同於其他家每次做飯都把煤爐子提到廊下。他們家是直接在耳房搭了個土灶。這土灶燒起來火力足,做飯炒菜快。就是一點不好,要燒柴火。
多虧了顧立冬是個司機,柴火可以出車回來的時候順路從郊區帶些回來。
這種省錢又不費勁的土灶,大雜院不知道多少家眼紅。但眼紅也沒有辦法。他們很多人家裡屋子小小,要住好幾口人。不可能有地兒搭土灶。
夫妻兩人走到廚房,準備一起合作,今晚做個臘肉燜米飯。
這臘肉剛切好,米飯還沒下鍋。就聽到院子裡傳來了兩個男人吵架的聲音。
何玉燕伸出腦袋朝外頭看過去,正好就看到董建設正拉著曹德才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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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德才啊,曹德才。枉我還當你是兄弟。咱從小一起長大,你為什麼這樣坑我?”
聽到這話,曹德才的表情相當苦悶。他一個大男人,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林荷香在知道董建設跟顧立冬的媳婦相過親後,會直接找董建設說不跟他處對象了。
這不就是一件小事嗎?
“建設,我都說了八百遍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不就是相過親嗎?又不是結過婚,那林同誌有啥好介意的?”
董建設當然也不知道為什麼林荷香那麼小氣。但他早看出了林荷香是個小氣的。所以這個事兒從一開始就瞞著。準備等人嫁過來了,到時候就是知道了他也不怕。反正生米都煮成熟飯了。
哪成想曹德才這個大嘴巴就把事情捅出去。
昨天林荷香還一副害羞要嫁給自己的恨嫁樣兒。甚至還說彩禮給個一百塊就好,免得增加他家的負擔。
昨天聽到這話的董建設心中是多麼得洋洋得意。今天下午就有多麼得生氣。
林荷香居然當著銷售科科長的麵,就鬨著要跟自己分開。這種恥辱,等他結婚後一定要還回去。
現在,要先解決曹德才這個大嘴巴子。然後想辦法讓林荷美回心轉意。
想到這些事情的麻煩,他恨恨地踹向曹德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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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這是乾啥?都是一個院兒的,做什麼打人喲!”
這兩個男人在院子就鬨開了,鄰居們一個個都在等著看熱鬨。沒想到平時在大雜院名聲最好的董建設,居然先動手打人。
周圍人的聲音總算是把董建設的理智喊了回來。
素來有急智的他立刻反應過來。剛剛抬起來想揍人的雙手立馬放下到臉上。揉搓了一把臉,滿臉漲紅地對著那些指責自己的鄰居訴苦。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曹德才的大嘴巴,讓林荷香不跟董建設處對象了。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董建設這一表演,加上平時這人的人設就很不錯。當下,剛還在指責他的鄰居們,一個個都滿臉同情地看著他。
馮大媽這個大雜院的管事一大媽,也不生氣對方剛剛踹自己兒子一腳了。
反而深處大手狠狠拍了曹德才的後背幾下。接著說道:“建設,這個事兒是我家臭小子惹出來的。你放心,大媽我肯定會壓著這臭小子,找林同誌說清楚。保證不耽誤你的終身大事。”
時下的人都堅信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緣。
不說董建設本來就是大雜院長大的小夥。就說林荷香家裡條件這樣好的,要是嫁進他們大雜院。以後說不得能讓對方那個車間主任老爹,給他們大雜院的人幫幫忙呢!
這樣想的人有不少。
當下一個個給董建設出謀劃策起來。
何玉燕就站在自家耳房前,把這個事兒從頭看到尾。忍不住嘖嘖稱奇:“你們這院兒的鄰居,可真是……”
她雖然年齡不大,但看問題相當通透。幾乎馬上就看出大雜院這些人的想法。這些人這會兒肯定在自我感動。隻要幫助董建設娶到條件好的林荷香,就是他們做了好事。
這種好事惠及董家,也可能讓他們大雜院的人沾光。誰家都樂意乾這種事情。
孤兒出身的顧立冬,同樣看出了裡頭的彎彎繞繞。他在這裡長大,也不是沒人說過他的是非。
甚至,天煞孤星這個事兒,也是大雜院幾個大媽編造出來的。
“反正這個咱不參合。”
顧立冬看出了何玉燕的想法,搖頭。伸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你覺得那位林同誌好像要被董建設欺騙。但是你怎麼知道對方樂不樂意呢?”
事實上,林荷香還真的不樂意彆人勸說自己離開董建設。雖然口中鬨著說要跟董建設分開。但是,回到家裡後,林荷香正拉著親媽說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跟他分開就算了。媽再給你找一個。”
林母無所謂地勸著女兒。按照她打聽來的,董建設這樣的對象算不得好。家裡有個厲害的寡母,還有個上小學的弟弟。女兒嫁進去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呢!
“你條件那麼好,再找肯定能找個比董建設要好上不少的。”
林荷香不樂意地搖頭:“媽,董同誌這人是真的優秀。我覺得嫁給他更好。但是,也不能就這樣原諒他。媽,我有個想法,還得你出手幫個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