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拜托安然
之前張媛媛說陳玉蘭在禦花園旁的偏殿休息,好在陳遠陌對整個皇宮還算熟悉,他腳下加快步伐,繞小路朝禦花園走去。
禦花園附近的宮殿有三座,陳遠陌還真不知是哪座偏殿,正當他想找附近的小宮女問個清楚時,見前方小路上的榆樹下,鬼鬼祟祟的站著一個身影。陳遠陌定睛看去,這不是張相戎麼。
既然遇見了,可不能不打招呼,陳遠陌掛上招牌式笑容,走過去打招呼道:“張大人怎麼在這裡?是在等什麼人嗎?”
張相戎的臉上本掛著一絲愁色,當看見陳遠陌時,他很快的將其收起,“是陳公子啊,你來這裡做什麼?”
“是來看我姐姐,”陳遠陌毫不隱瞞,回答道:“姐姐她落水了,我得去找她。”
“那陳小姐現在情況如何?”張相戎焦急的問,卻忘了這有些唐突了。皇宮裡的流言傳的很快,再加上有陳玉春那個到處散播的大嘴巴,這不到片刻功夫,就傳遍了大半個皇宮,進宮參加宴會的張相戎不可能沒聽到。
張相戎得知今日陳玉蘭會進宮時,高興得好幾晚沒睡,總想著能見上一麵,就算不說話,遠遠的觀望一眼也是好的,可誰知入宮沒多久就聽說陳玉蘭跳荷花池的消息,本就對人家有好感的張相戎能不著急麼,打聽之下,知道陳玉蘭已經被救起,正在禦花園旁的偏殿休息,他馬不停蹄的來到偏殿門口,卻因男女有彆而止步,隻得在偏殿附近徘徊著。
張相戎的滿臉擔憂被陳遠陌看在眼裡,他挑眉問道:“張大人很關心我姐姐?”
“畢竟與陳小姐相識一場。”兩人隻是互生好感,但沒訂婚,沒嫁娶,貿貿然的說擔心,張相戎怕有損陳玉蘭的聲譽。
還真是死板啊,陳遠陌不禁腹誹,自己可是親弟弟,承認一下又不會怎樣。
本是來找陳玉蘭的,陳遠陌不能在半道上耽誤太久,他問道:“張大人知道我姐姐在哪處偏殿休養?這附近的宮殿有好幾座呢。”
對此張相戎怎會不知,他連忙指向自己身後的小路,道:“從這條路走,前麵朝左拐個彎就是偏殿的側門了。”
“多謝張大人告知。”
陳遠陌快速朝前方張相戎指的方向走去,到拐角處朝左一拐,還真瞅見一紅漆大門。陳遠陌推門而入,走進院子,就被在院子裡乾活的粗使嬤嬤攔截住,陳遠陌表明身份,說明來意後,嬤嬤領著陳遠陌來到寢室。
寢室門口有小太監守著,外屋也有兩個小宮女站崗,陳遠陌衝他們友好的笑了笑,就掀開簾子,朝裡屋走去。
陳玉蘭正躺在裡屋的床上,緊閉著眼,似乎是在昏睡中。
大冬天的入水,陳玉蘭被撈上來時,都凍得沒有知覺,被送往偏殿後,趕緊用熱水沐浴,緊接著禦醫也趕來把脈開藥。這畢竟是大冬天受了寒氣,陳玉蘭直接發燒發熱起來。
陳遠陌走到床邊,看見陳玉蘭的睡顏時,整個人都魔障起來。
床上的陳玉蘭實在有些憔悴了,進宮前梳好的發髻早已鬆散淩亂,由於受寒所以麵色和嘴唇慘白得要命,再加上她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隻露出腦袋來。這景象……太讓陳遠陌熟悉了!
這像極了前世滾在他麵前的那顆人頭!
陳玉蘭的睡顏與前世的人頭重疊,這讓他陳遠陌全身發寒!
前世的陳遠陌一直被折磨著,折磨著,可他還是清醒的,直到皇甫恒拎著陳玉蘭的人頭出現,那人頭像皮球一般的滾到陳遠陌的麵前,因為是死人的緣故,那人頭的麵色白得要命,陳遠陌恍惚的看著這顆人頭,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恐懼,從恐懼到癲狂,他徹底崩潰了。
其實在馬氏的挑撥下,陳遠陌與陳玉蘭的關係冷到極點,或者說應該是陳遠陌單方麵的對陳玉蘭冷淡,而陳玉蘭對他一直很好,不管弟弟是什麼態度,什麼臉色,陳玉蘭都笑著應答,後來陳遠陌入獄,隻有陳玉蘭為他到處奔波勞累。
人往往在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會想起以前美好的事物,找個寄托,心愛之人的無情背叛,親人們的落井下石,君王的卸磨殺驢,能讓陳遠陌寄托的事物少之又少,他回想自己的一生,這世上唯一一個不求回報對他好的人,就隻有姐姐陳玉蘭了吧。
可當陳玉蘭的人頭出現在他麵前時,唯一的寄托也被徹底粉碎。就是從那時起,陳遠陌變得瘋瘋癲癲了。
明知道陳玉蘭如今的憔悴是因為掉進水裡的緣故,可陳遠陌總覺躺在床上的,隻有陳玉蘭的人頭。
陳遠陌止不住的全身發冷,他顫顫的伸出手,朝陳玉蘭的脖頸摸去,他好怕,好怕脖頸那處有傷口,那處是斷的,那處有鮮血湧出。
許是睡得淺,還不等陳遠陌挨到脖頸,陳玉蘭就迷迷糊糊的醒了,她一睜眼就看見站在床邊的陳遠陌,對上他的眼神,頓時嚇了一跳,直接清醒。她從未見過陳遠陌露出這等神情,就像一條嗜血的蟒蛇,陰冷而歹毒,還摻雜著一絲悲哀與傷痛。
陳玉蘭直接坐了起來,“遠陌?!”
“姐姐,你醒了。”陳遠陌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如沐清風。
陳玉蘭再看向陳遠陌時,隻見對方滿臉愁容與擔憂,那剛才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自己眼花?
“遠陌,你……你沒事吧?”陳玉蘭心有餘悸的從被子裡伸出手,卻被陳遠陌一把按住,又給她塞回棉被。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姐姐才對,”陳遠陌麵上焦急的道:“快點躺好,你本就受涼,可再彆凍著。”說著,就按著陳玉蘭躺好,用棉被把人捂得嚴嚴實實的。
不得不說,陳遠陌把自己隱藏得很好,除非是他特意表露的情況下,平時他總是戴著不同的麵具麵對不同的人。麵對姐姐,他是稍有少年老成懂事的弟弟,麵對林淼,他是溫柔體貼善良粘人的戀人,麵對友人,他是溫潤如玉謙謙有禮的死黨,麵對長輩,他是孝順少言又有謀略的後生,麵對帝王,他是躍躍欲試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棟梁。看吧,每個麵具都是那麼完美,那麼積極向上,不會有人知道,真正的陳遠陌,早已扭曲而醜陋,當年毀掉的不僅是他的容貌與自尊,還有他的底線與良知。
“姐,到底怎麼回事,當張小姐告訴我說你溺水了,我都嚇壞了,”陳遠陌說著說著居然哽咽起來,“母親不在了,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你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讓我這個做弟弟的怎麼辦?”
“遠陌,彆哭啊,都多大年紀了,還掉眼淚,”陳玉蘭連忙哄著他道:“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怎麼就好好的了?”陳遠陌可不依,立刻跑去外屋轉了一圈,居然把梳妝台前架子上的銅鏡搬了下來,立在陳玉蘭麵前,“你瞅瞅你現在的樣子?臉色這麼難看,簡直鬼門關走過一遭了。”他前世可從未見過陳玉蘭有此等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