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呼嘯, 林葉颯颯。突然一束光照在臉上的時候,鄭袁昊以為自己是失血過多,現在出現幻覺了。
當聽到小姑娘軟綿綿的聲音時, 他覺得這個夢實在是太過失真,貝貝她……她應該還在酒店裡生著自己的氣吧。
對於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女兒,鄭袁昊的心情一直是複雜的。他真的、真的很難帶入到一個父親的角色, 所以今天小姑娘舉著那團紙巾給自己看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選擇了忽視。
在鄭袁昊的認知裡, 像孟白茜這樣看著溫溫柔柔的女生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左右不過是那些小把戲而已,他不相信孟白茜真的敢朝自己下藥,更不願意相信這一點。
直到三個小時前。
鄭袁昊終於明白,人那顆心是黑是紅, 從外表是真的看不出來的。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但那也僅僅是對陌生人來說。
聽著越行越遠的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 鄭袁昊不停掙紮的同時, 內心也在嘶吼——“回來啊!”
“快回來!”
如果他們回來,他可以不計較之前五人共同商議的那些話。如果他們回來,他可以無視五人逃跑的舉動。
隻要他們肯再回到這個地方, 哪怕隻是做個尋找的樣子都好啊。
可惜的是,望著天強撐著數了六百七十八顆星星, 鄭袁昊依舊沒等到孟白茜他們回頭。最後的最後,他不期然又想起了鄭貝貝。
但隨即, 鄭袁昊本來就因為寒冷而變得飄忽的眼神如今越發的暗淡。躺在泥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心中一片悲哀。
連曾經關係好到穿一條褲子的兄弟還有喜歡了一年的女生都將自己拋下了, 更何況是一個剛剛出現了一個多月的小姑娘呢?
天這麼黑,夜這麼涼,群山這麼可怕,她還在生自己的氣,所以是絕對不會來的。
十七歲的他,原來是這麼的差勁啊。聽著周圍刺耳的蟲鳴,緩緩閉上眼睛,鄭袁昊突然就不想再掙紮了。
他這十幾年活的,忒沒意思。
下一秒,原本正在思考自己該怎麼做才能把爸爸救出去的鄭貝貝猝不及防就看到了這一幕。
以為他是要不好了,小姑娘一張臉跟著變得雪白。
全身的血液仿佛被瞬間抽空,顧不得彆的,她連滾帶爬的跑到少年身邊。無視甩丟的拖鞋,鄭貝貝輕輕拍打著他的臉,“爸爸彆睡,我求求你彆睡好不好?”
……
竟然……不是夢麼?
眼睫顫了顫,朦朦朧朧間看到了熟悉的輪廓,因為眼前一片模糊,鄭袁昊本能的想要看清麵前的是誰。
見少年劇烈的掙紮了起來,可能是因為傷到哪裡的緣故,他口中還發出嘶啞的“謔謔”聲。
看著已經徹底說不出一句囫圇話的人,鄭貝貝的淚水徹底決堤。猛地俯身湊近少年的耳際,她似承諾似保證,“彆怕,我一定會帶平安帶你出去的。”
“我發誓!”
仿佛誘哄小孩子一般的綿軟的語調,此刻是這麼的令人安心。先是猛烈的抗爭,但因為心神驟然放鬆的緣故,兩分鐘後,鄭袁昊到底還是徹底失去了意識。
確定少年的呼吸和心跳還在,鄭貝貝趕忙去摸他的身體。沒過多久,小姑娘感覺到自己的手心此刻一片濡濕。
低頭看了一眼上麵的赤紅,來不及害怕,鄭貝貝趕忙把鄭袁昊的短袖咬開,然後扯下布條紮在傷口的近心端。
接著是腹部、大腿、小腿……感覺到他左腿不自然的彎曲著,鄭貝貝眼眶登時又是一酸。不敢胡亂動作,她手忙腳亂的去摸口袋裡的手機。
很快,令鄭貝貝絕望的事情發生了。信號欄那裡,此刻一片空白。
怎麼能這樣!
極度的沉默過後,她狠狠的捶了捶地麵。
將手機收回,鄭貝貝原本是想再爬到公路上麵,然後騎著摩托回去找人的。但很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之前的時候,因為精神緊繃的緣故,小姑娘完全沒注意到周圍都有什麼,但現在……
拿手電筒去照,下一秒,鄭貝貝頭皮猛地一炸,然後她不受控製的驚叫:“啊——!”
是老鼠,是老鼠!
山裡有老鼠!
心臟“咚咚咚”跳個不停,麵對著自己平日裡最害怕的生物,慌亂中撿了手邊的樹枝,鄭貝貝敲打著地麵用以驅趕它們。
最終,幾隻老鼠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棄了鄭袁昊的鞋子。
這樣不行,她絕對不能離開。腦海裡閃過無數因為老鼠撕咬而至人類丟了耳朵或者鼻子的新聞,驚恐之下,鄭貝貝癱坐在了地上。
“有人嗎?”
“請問這附近有人嗎?”
“來人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