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人攬住,徽音下意識地一顫,仿如驚弓之鳥一樣,卻在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後,緩緩放鬆了緊繃的神經:“你怎麼會來?”她提了提神,臉上的倦意如潮水般褪去,竟好似壓根沒出現過。
“不自覺地,就過來了。”胤禛敏銳異常,十分肯定懷中人不太對勁,儘管此時她的神態已如往常無二,可總是在他還未進門前就能發現的人,今日卻是在被抱住的時候才察覺到他的存在,這正常嗎?
“嗯。”徽音無意識地應了一聲,卸去力道靠在了身後人的胸口。她已經連續一個月未曾睡覺了,若是普通人早就死了,幸好她是個修真者,如今的修為不睡覺並沒有什麼,然而,每日必有的入定,現在她也不敢,就怕走火入魔。
徽音暗地裡哂笑,她現在的情況,和走火入魔其實差不離了,神識、靈識不能用,連最基本的警惕心,都降到了有生以來的最低程度,好在還有莫璃,否則她就不止要為心魔擔心了,還要憂慮自身安全,雖然現在不會有突然性的刺殺,但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不能確認周遭的環境是否有問題,她又怎能安心?
“可是想去莊子上了?”胤禛隨意一問,雙臂收緊了些,他感受到了胸口的重量,這是懷中人第一次表露出的依賴。這兩年,徽音待他確實不同了,自去年初,她一直留在府裡,時常還能吃到她親手做的膳食,這其中的意味,他自是有所覺的。
“過些天看吧!”徽音沉吟片刻道。若是過幾日情況還未好轉,她就不得不出京了,至少在彆院裡,按以前用的法子試試,看能不能壓下心魔。
“我有些困,陪我躺躺。”胤禛一直仔細打量著懷中人的神情,輕易捕捉到了某一瞬間的沉重和無奈,他確認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否則總是如流雲一樣人,如何會有這般表情?
“好,我去吩咐她們準備晚膳。”
炕桌被移開了,因是夏天,兩人也沒多在意,雙雙躺在了軟榻上。胤禛抱著徽音躺好,低沉的嗓音如醇酒一樣響起,一句一句說著家常,沒多久,當他轉眼看的時候,發現懷中的女子居然先他睡著了。
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胤禛伸出修長的手指來回描畫儘在咫尺的這張容顏,若是往日,這人早醒了,可此時卻半點反應也無。英眉緊蹙,他抿緊了唇,翻身起來後打橫抱起沉沉睡去的女子,刻意放重了動作,即使如此也未能讓徽音醒來。
麵色凝重的男子將懷中人安置到拔步床上,隨手取了床頭的絡子放到枕邊,那上麵串著一顆玉雪水晶,是為消暑之用。胤禛拉過薄毯仔細蓋好,坐到了床邊,緊緊盯著熟睡的女子,陷入了沉思。
不過一會兒,胤禛看到徽音額頭滲汗,縱然雙目緊閉,神情也滿是驚惶恐懼,毯下的身子似在痙攣,這是被夢魘所困了?他心頭一震,正待上前喚醒,卻見床上的人猛然彈起,急促地喘息不已,微垂的臉讓人看不清表情。
“做噩夢了?”胤禛輕聲問,方向一轉,坐到床頭讓徽音靠在懷裡。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萬分清楚這絕對不單單是噩夢的緣故,若非今日過來,他竟完全不知此事,徽音……到底多少天沒有好好睡著過了?
“嗯,不礙事。”徽音平息呼吸,一切已無半分異常。
胤禛沒打算直接問,憑他的了解,就算此刻問了,也得不到真實的答案。本來想著用膳後就回書房,他卻是忍不住改主意了,決定今晚留下來。
晚膳後,兩人沐浴更衣,簡單聊了聊天,便到就寢的時候了。
胤禛抱著徽音癡纏了許久,直讓她累到睡去才罷手,瞧著攬住的女子確實睡安穩了,他方能安心入睡。半夜時分,胤禛迷迷糊糊醒來,卻發現旁邊根本就沒有人,這才意識到問題嚴重了。
後院裡,翠竹合著夏夜的風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那叢竹子下,石桌上放著一個茶壺,一名身量纖細的女子坐在那裡,顫抖的手捏著茶杯,時不時灌著冷茶。
胤禛披著外袍轉過屋子時,就看到月色下的那抹身影,孤零零、單薄地坐在那裡,他英眉緊皺,疾步走了過去,伸手便扣住了靜坐的女子的肩膀,明顯地,掌下的身子在顫抖,還是那種無意識地顫抖。
這究竟是怎麼了?
“徽音,告訴我!”胤禛眸底暗沉,心中一軟一疼、一憐一惜,他使力將眼前女子抱在懷裡,旋身坐在另一個石凳上,觸目桌上的冷茶後,果斷地將其推遠了很多。
“抱歉,我吵醒你了!”窩在這個懷抱裡,徽音輕輕歎息一聲,苦笑更甚。她出來不過一會兒,這麼快就被發現了,而且居然直到被按住了肩才發現有人靠近,真是遲鈍得夠可以了。
“你多少天未曾好好安眠了?”胤禛將外袍扯下來給懷中人裹好,語氣裡有些急躁。
“我一個月沒睡覺了。”徽音縮了縮,唇角不由得勾起個弧度,“今天是第一次入睡,結果……”
一個月?
胤禛震驚了,即使他上一世最忙於公事的時候,也頂多幾日未好好睡覺,他還是不夠關心徽音嗎?竟然這麼久才發現?
“為何?”
感覺到抱住她的人瞬間僵硬,徽音聽到了頭頂的詢問,半晌回答:“為心魔所困,一旦入眠就隻有恐懼和驚嚇,所以,我乾脆就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