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清醒了?”靈光淡去,徽音神情未變地問。
康熙眸色不自主的陰沉下來,麵色緊繃著沉默,腦子裡轉得飛快,既然眼下證明了這女子確實來自後世,那麼,他又該如何應對呢?
“你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我也不刺激你了。”徽音說道,這也是大實話,她可不想計劃還沒開始,這老頭就被氣死了,那她的麻煩可就一籮筐了。
康熙聽到這一句,眼底的神光莫名一頓,旋即又黑沉如墨。早在三十七年看了那一手分筋錯骨後,他就該明白這女子的心有多狠,如今看著這張絕勝出眾的容顏上含著謫仙一樣的笑容,卻止不住地發寒發冷。
謫仙?簡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康熙算是真正看清了,這女子根本從頭到尾就是把這大清、皇家以及他,當成一出戲看的,滿大清的任何人或痛苦或悲慘,她都不予理會,當初他多擔心這女子會攪事,此時回想起來,那防範真是徹徹底底的蠢透了,如今,他卻是無比地痛恨這從始至終的冷眼旁觀!
“沒錯,我來自後世,現在這一點已經證明了,呐,皇上,你打算怎麼做?”徽音直接反問,唇角噙著淺笑。
“朕殺不了你。”康熙嗓音沉重地道,麵色肅然得可怕,他最直覺的處理辦法清清楚楚擺在臉上,甚至殺念都一目了然,可他終究還是清醒的,知道能做到什麼,又做不到什麼。
“從客觀上來說,是這樣的。”徽音讚同,隨後說出唯一的選擇,“談條件吧,你乃九五之尊,我同樣也殺不了你,天譴太重,我不願吃那樣的虧。”
天譴?康熙聞言不自主地放鬆了些一直繃著的身體,聽這話的意思是,如果這女子動手殺他會有巨大的影響?但這影響對她並不至於到滅頂的程度,隻是她不願意承受而已?
“你待如何?”康熙將話題踢了回去,這一時半刻,他卻是想不出個好章程,隻得拖拖時間。
徽音搖搖頭,無奈地道:“這就奇怪了,去年將我關起來的是你,不信我來曆的是你,如今反倒來問我如何?”
“人之常情。”康熙吐出四個字,一點不覺得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好,就算是人之常情。”徽音不再糾纏,堂堂康熙帝耍無賴,能讓她見著,也算是史上第一人不是?
康熙這一刻才真的放鬆下來,他的感覺並不遲鈍,這半晌工夫過了,他發現這女子真的沒有歹意,剛剛幾句交談,不像是針鋒相對的談判,更多的倒像是聊天。
“我來自後世,你是皇帝,那麼知曉有個清楚未來的人,你想要做什麼?改變,亦或者什麼都不聽,順其自然?”徽音提出關鍵的一問,而後緊接著道,“這大概就是你最關心的問題了吧?”
“朕……”康熙動了動唇,沒了下文。的確,冷靜下來後,證明有個後世之人這件事,已經遠沒有能夠得知未來具有衝擊力,他絕對無法利落而不知不覺地除掉這女子,那麼,問題就隻變成了一個。
“沒關係,我知道這個很難選擇,我們可以慢慢談,不著急的。”徽音體諒內心一團亂麻的康熙,所以並沒有立刻要答案,“在你回複這個問題前,我想先問你一句話。”
沒有了緊迫感,康熙下意識鬆了口氣,這樣他就可以好好想想再做決定了。隻是在此之前的疑問,又是什麼呢?他頷首示意,表示在聽。
“大清的天下,還是愛新覺羅家的天下?滿族的存亡,還是家族的傳承?”徽音脫口就是兩個問句,語罷她屈身一禮,“希望皇上先想清楚這兩個問題,然後再來做出最後的決定,一個月,皇上有一個月的時間來思考,一個月後我們再來細談。”
莫璃跟著好友行禮,暗地裡也在思索剛剛提出的疑問,她記得……當年雍正重生後來談交易那次,好像徽音就問過這個,隻是胤禛並沒有給出答案,沒想到現在當爹的也被問了一回。
康熙身形一震,瞳孔劇烈地收縮了幾下,簡簡單單的兩問而已,卻偏偏擊中了他的內心深處,撕扯去重重偽裝之後,直指到最緊要、最關鍵的地方。
“唉,我們本沒有利害衝突,不曉得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處處為難。”徽音歎氣,“我和莫璃等著你的答案,這一個月我們就在寧壽宮,‘真的’陪陪太後娘娘。”
“嗯。”康熙應了一聲,暗自也在想,是啊,為何他總覺得一定要防範徽音呢?
“你讓太醫好好調理身體吧,若是你信得過我的話,當然了,我也可以為你調理,這一點無償的付出,全當緩和目前緊張的關係吧!”徽音轉身離開,什麼倒退三步再轉身,她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好,就你來!”康熙想了想,衝即將抵達門口的女子道。他是真的覺得累,如果連親生兒子們都不能信了,又有誰還能信?那麼,他冒一次險又如何?反正再壞還能壞到哪裡去?
徽音頓足,轉頭道:“那明天開始吧!”她聽出來了,今年的事情太多,對這個老頭的打擊有些大,想康熙一個做了四十七年皇帝的人,居然都出現了破罐子破摔的念頭,權勢這東西……真的很有意思啊!
花盆底鞋叩地的聲音漸漸消失,康熙攤在龍椅上,閉上眼揉著眉心,太陽穴仍在突突直跳,腦海裡不停地回想著徽音留下的那兩個問題,而揉碎了的那張紙跌在他腳邊,已是沒有任何價值可言了。
“大清的天下,還是愛新覺羅家的天下?滿族的存亡,還是家族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