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音毫不客氣地抱著穿戴整齊的默默坐下,隨後淡淡含笑道:“謝娘娘賜坐,本以為十四阿哥家的不懂尊卑嫡側,剛剛還擔心會帶累了娘娘呢,沒想到卻不是如此。”
十四阿哥與十三阿哥一處長大讀書的,可前年封爵時卻沒他的份,至今還是個光頭阿哥,即使再得“聖寵”,也比不過親王之尊,更何況徽音比誰都清楚那份聖寵背後有著怎樣的深意,該說的時候當然不會忍著。
聽到這話,氣氛馬上微妙起來。烏喇那拉氏斂目坐著,寧楚格和李氏眼中皆是流光閃爍,十四阿哥的嫡側兩妻臉色驟變,有些坐立不安,反應最大的莫過於主位上的德妃。當年那場明著處處為她考慮、暗地裡句句定她罪名的難堪,她一直視為恥辱,眼下重新提起,她隻覺得臉上被狠狠掌摑了幾下,還是當眾被打的那種。
除徽音之外,雍親王府這邊的女人、嬤嬤沒有不佩服她的,雖然,她們中很多人都不曉得當年那件事的內幕,可就憑著敢在新年時暗指皇妃婆婆沒規矩這一點,整個大清就是獨一份的。
“嫡額娘,額娘,讓女兒帶弟弟妹妹出去玩會兒吧!”顏顏打破了一殿的沉寂,笑著起身道,她自幼得皇上、太後寵愛,沒有先問德妃也無人敢說什麼不是,而且前些年她常在宮中時,德妃對她做的那些事……也不是無人發現,德妃心虛之下,自然不會當眾指責她沒有禮數。
顏顏手裡牽著的是六阿哥弘晷和四格格瓔珞,另一邊的弘時牽著的是四阿哥弘晡和五阿哥弘晤,最大的琦璵站在自家額娘後麵,弘昈被徽音抱著,今兒隻有還是嬰兒的八阿哥弘暕和六格格沒來,弘昀跟在胤禛身邊,而且以他的年齡,也不適合跟著女眷了。
“去吧,照顧好弟弟妹妹。”烏喇那拉氏問詢似的看向德妃,得到那僵硬的一點頭後開了口,內裡卻快意地笑了,能看到這個以婆婆身份沒少給整個雍親王府沒臉的女人吃暗虧,她可是高興得很!
琦璵低聲叮囑了弘時兩句,沒有跟著弟弟妹妹出去,她已經到婚齡了,像這種場麵是必然要參加的,所以不能像年幼時那樣躲出去了。弘昈太小也沒有出去,他安靜地坐在徽音腿上,一雙眼睛看著殿裡的人和物,小臉上沒有什麼大的表情,卻也不會顯得笨拙,反而讓人覺得乖巧非常。
“這是老四家的小七吧?聽說至今沒開過口?”德妃半晌壓下心頭湧上來的怒火和憎惡,繼而皮笑肉不笑地道。
徽音意味深長地牽牽嘴角,隻覺得德妃就是個欠抽的,典型的上杆子找不自在。
坐在徽音旁邊的李氏背後不禁生出一陣寒意,趕忙低頭遮掩了神色,寧楚格則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頭,她們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徽音,自她們能進宮過年後,徽音就不再進宮參加年宴了,一年到頭見的次數不多,能出現這種表情的場合就更少了。此刻,她們才意識到,往日裡小看了這位與她們同是側福晉的女子,試想一下,能和一介皇妃對上,還無有退卻的,又豈會是單單得皇上、太後恩寵那麼簡單?
“娘娘聽誰說弘昈沒開過口的?”徽音語氣溫婉道,特彆點出了是德妃“主動聽”而不是“誰嚼舌根”,緊接著她似強忍委屈地道,“這孩子生性安靜,娘娘自是喜歡活潑的了,早知如此,今兒就不帶他進宮了,累娘娘費神了!”
烏喇那拉氏、寧楚格、李氏,包括十四夫人完顏氏都忍不住瞧了眼上座的德妃。她們都是內宅爭鬥中過來的,這話裡的意思聽得清清楚楚,也明白一個“聽誰說”和“誰嚼舌根”那是完全不同的含義,前者是主動打聽,後者是被動入耳,德妃若是主動打聽關於嫡親孫子有殘的傳言,那就說明她不慈,還心懷歪念,有期待嫡親孫子殘疾的嫌疑。
除此之外,後麵一句“自是喜歡活潑的”,更是說德妃不喜歡這個孫子,再配上徽音強忍委屈的模樣,那所有的錯就全部成了德妃的,可真真是一個左右不是人了!
德妃呼吸粗重,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她本還想著借那個啞疾的傳言下下這賤人的氣焰,誰知反而被將了一軍,早知道就不該讓這賤人進宮,也省得大過年的讓她不痛快。
正在德妃緩過勁來要反擊的時候,乾清宮那邊派人來傳話,說是時辰到了。德妃一股氣堵在胸口,差點憋出內傷來,她不由得懷疑,這個賤人是不是算好了時候就想讓她憋著火發不出來的?
可不管德妃怎麼想,家宴還是不受影響地開始了。
讓眾人奇怪的是,雍親王府家的七阿哥,一歲多點卻得了皇上青眼,被抱到了禦座之上,莫非又要出一個玲瓏格格一樣的皇孫不成?
不管下麵的人懷著什麼想法,康熙內裡卻分外鬱悶,是他命人將默默特意抱上來的,所以明明這小子不太搭理他,也隻得生生忍著,而且還要擺出很喜歡、很親近的樣子,要不是為了徽音手裡捏的東西,他一介帝王之尊,何至於如此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