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底下的路變成了鵝卵石鋪的,兩邊栽了鬆樹,一棵棵筆直挺立,而路的儘頭是一個月洞門,還未進去就聞到了幽遠的梅香。及至跨過月洞門,隻見長勢極好的梅樹錯落散於院內,紅、白、粉色的梅花綻放枝頭,好一派正月盛景。
“這邊走。”胤祥說了一聲,率先穿行於梅樹之中,顯然,目的地並沒有到達。
兆佳氏左右環顧一圈,心裡不由得湧出些澀然和妒意,十幾年了,這個地方就連她都不能進去,通過進去過的奴才得知,這裡種了梅樹,而梅樹中守護的是一座小巧的精致樓閣,至於樓中是什麼,就不清楚了。府中所有人都說,這裡藏著的是爺心裡最重要、最珍視的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你費心了!”徽音站定在那樓下,仰頭看著懸掛的匾額,“莫忘樓”,這是十三阿哥的筆跡。
胤禛這才知道,為什麼十幾年來沒有見到過莫璃的骨灰,原來是被收在了這裡。
“亦師亦友,即使所有人都忘了她,我也不會忘。”胤祥眼神堅定地道。
“我亦如此。”徽音卻步不前,她抬手虛空一劃,靈力衝向四麵八方的梅樹,驅使那花瓣離枝,紛紛揚揚飄散飛舞,片刻後,莫忘樓沐浴在了一片梅花雨中,冷香撲鼻,美輪美奐。
樓前的幾人均愣住了,沉浸在這仙境一樣的美麗之中,胤禛隻是恍神片刻就清醒了,他側頭望住那落英繽紛中的纖細身影,清逸卓然,湛湛其華,周身縈繞著淡淡的滄桑痛楚,仿佛已經過了人世百年。
“胤禛,我們回去吧!”徽音轉身回還,不打算進去了。在這裡的,不過是那個叫莫璃的宮女,並不是她的好友,已經不需要去看了。
“好。”清俊尊貴的帝王順從地回轉,踩著滿地的梅花向來路而去。
胤祥默然目送,兆佳氏靠近些伴他身側,胤禮仍舊回味著方才的美景,從中感受到了思念、悲傷、緬懷的種種感情,他不禁猜測著,此樓中究竟藏著什麼?十三哥和小四嫂說的那個人又是誰?
而嫻皇貴妃直呼了大清皇帝的名字,這個已被他們忽略了。
雍正七年二月,年剛過完,懋妃宋氏病了,她所出的四貝勒弘晡覺得這病來的有點古怪,他費儘力氣查了一番,卻發現種種線索指向了鐘粹宮的慎嬪陳氏,至於動機……則跟去年正月裡暗算嫻皇貴妃的事有關。
四貝勒弘晡推敲一番,憤怒了!
明明很多人都在動手,這慎嬪卻想把他的額娘推出來當替罪羊,還害得額娘染病不起。
坐在養心殿的胤禛麵無表情地看著粘杆處送來的彙報,揉起隱隱作痛的額頭,苦笑連連。懋妃和慎嬪,老四和老六這下要不對付了,而這一切卻是出自他的小兒子十一阿哥弘冕之手。
什麼時候,弘冕已經成長到了如斯地步?送到蓬島瑤台的布料出了問題,他和徽音尚且不知,弘冕已經連報仇之事都做了,甚至還離間了老四、老六,迫使他們的關係出現了裂痕,反映到前朝的話……可是打擊了目前的四、五、六貝勒黨。
胤禛想,或許弘冕早就有這本事了,隻不過從來沒有顯露而已。
還未到三月,常嬪鈕鈷祿氏也病了,得的還是疫症,而此次直指的竟是妃位之首的齊妃李氏,定郡王弘昀、三貝勒弘時以及九貝勒弘曆全部著手查了起來,最後查到了默不動聲的恭嬪郭氏身上。
且不管常嬪如何隔離治療,反正後宮和皇子們陷入了一團亂中,高坐在龍椅上的胤禛在三月初懋妃歿了後,深刻地意識到了弘冕的手段之厲害。
四貝勒和六貝勒成了仇,定郡王弘昀和三貝勒弘時勤快地去齊妃那請安,就怕額娘被算計了。九貝勒弘曆則日日去生母處請安問藥,即使見不到人,也揪著太醫訓了好幾回。
經曆過上一世慘烈的儲位之爭,又從這一世眾兄弟裡脫穎而出,胤禛不得不重新審視起今年才將將十歲的弘冕,他本以為這個兒子隻是穩重大氣、天生聰慧而已,誰知……這離間、分化、嫁禍的手段著實厲害,可是把兵法用了個活!
懋妃以妃禮入斂,擇日入葬,該守孝的、哭靈的全部按規矩走。
承乾宮的人去樓空,並沒能在後宮引起大的影響,胤禛照舊處理著政務、接見著大臣,及至四月,更是帶著徽音去了圓明園。
這一年的端午早就說了要大辦,地點就在福海,而元宵節時徽音說了要拿出來的東西,也由默默著人運到了園子裡。福海邊宗室大臣齊聚,各家的女眷孩子也在場,他們都是來看龍舟的。
“若是累了就說。”胤禛關切地瞅著身邊坐著的女子,那肚子已經很大了。
“嗯。”徽音應了一聲,摸著八個月大的肚子淺淺笑著。
默默冷著臉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漂亮的眸子時刻注意著禦駕那邊,這半年來他日日用富含靈力的食物湯水養著,就是希望那孩子少吸取些額娘的精血,可……
“皇兄,皇嫂,不是說有什麼東西要讓咱們見識的嗎?”胤禮的席位離得不遠,他一直惦記著小四嫂說的話,這都夏天了,卻還沒有兌現,聽聞弘昈侄兒神神秘秘地運了些什麼進園子,想來應該就是這次了吧?
胤禛偏頭笑道:“是啊,那東西在哪兒?春天可已經過了呢!”